《万慎子楹联注疏》

筵席

错语：今天无意看到万慎一联，觉得名家手笔，湮没了可惜，于是心血来潮，准备做个联集，结果越查越多，大开眼界。和号称“长联圣手”的钟云舫一时瑜亮，于是那联集就暂且了，转录相关于斯。

作者：赵永康
来源：新浪博客

筵席

谢守清先生序

    余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来泸，即闻已逝世多年“万大对子”之名，惜未见其人也，对联如何，亦未得知也。三十年后，从友人处得其粹编楹联一小卷，拜读后，觉夭矫腾挪，有天马行空之感；其词义幽窈，典、实尤多，未得深解，以为憾事。今者，余故友王公德宗高徒赵君永康将其所辑之《万慎子楹联注疏》畀余，嘱为序。余展卷细读，视为史乘一宝。

    是书也，赵君旁搜远绍，寝馈其间，历二载而成。其于注疏，典、事并陈。举楹联二：

    其一，《挽高御史》[1]，题一注七。题，述高楠御史简历。注之一，苍凉十疏句：用《史记·孝武本纪》及杜甫《秋兴八首》中句注“疏” 字，用《庄子·至乐》篇中句注“钺”字，而后说明高御史上《沥陈四川乱象，请更换川督折》，情干受诛事。注之二，烧车御史：言嘉庆间谢振定为御史巡城，对和珅妾弟不法，欺民，笞之，将其车轿烧毁。继述高楠笞打袁世凯部属欲烧民房二十杖责事。注之三诂字，略。注之四，白马澄清流：引《资治通鉴·唐昭宣帝天佑年》事，述朱温（全忠，即朱三）纂逆，集裴枢等三十余人于白马驿，一夕尽杀；又，初，李振屡举进士，竟不中第，故深疾缙绅之士，言于全忠曰：“此辈常自谓清流，宜投之黄河，使为浊流。”全忠笑从。此借指戊戌政变，刘光第等六君子惨遭冤杀。注之五，痛哭万言：谓慈禧挪用海军军费重修圆明园，高楠上《请勿移海军军费重修圆明园疏》，以此获罪，被慈禧遣中官秘密杀之。注之六，由窦尚书：引《宋史·许及之传》:权臣韩侂胄生日……及之后至，阉人掩关拒之，及之俯偻以入。……时有“由窦（窦，墙脚之狗洞。）尚书，屈膝执政”之语。注之七，高八男儿：谓唐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反，南霁云助张巡守睢阳，城破并被执，巡呼曰：“南八，男儿死尔，不可为不义屈！”遂并遇害。南行八，高御史亦行八，贞烈古今同。是典有来源，事有实指。古今并陈，赵君一一查阅翻检，长言记实，读者称益，洵功不可泯者。其二，《题薛涛吟诗楼》联，有“题”无“注”，而薛涛吟诗楼之情景如在目前，诗人之情怀思绪毕陈也。

    注疏如此，更辑慎子诗、文、《万慎子研究资料》，八方征集，多面求证。尤属难得者，大力编成《泸县万慎子先生年谱》，得知万慎，泸州籍，清末民初人。一生落柘不拘，屡以“字在格外”落第；有才难展，几为宾幕延参而赞谋。曾为议员，主修县志。反袁被拘，吟诗结社。云游神洲半壁，缔结文士相交。万慎之际遇、个性、人生，无一不毕观其上，得永康君撰辑而显。然则慎子之名，非只以士绅、才子、名流之号誉之，而当以“异人”之目加之。慎子泉下有知，以为如何？

    是为序。谢守清二零一零年十一月笔。

筵席

文伯伦先生序

    余方童丱，已耳食万人敌先生之名。窃以为先生生当晚清末造，国步孔艰，蒸民水火，其自诩“万人敌”，必其识卓，其气健，其志坚，或者谭浏阳、秋璿卿之流亚乎?及余既壮，忝寄叙永一中，始知斯校肇建于清末，名永宁中学堂；而永宁中学堂前身，又为师范班。初字“人敌”之万慎子先生，即主师范班之教席者也。先生与厥后执教于此之杨沧白、向仙乔、吴芳吉诸公，皆以诗鸣世。余得步后尘，仰瞻山斗，益增虔畏。每欲尽读先辈著述，而朝夕碌碌，愿何能偿?比及离休，谬为四川联界所重，参编《天府联苑》，复为中南大学楹联研究所之特约研究员，每常自思，得膺联责，不谙号为“万大对子”之慎子先生之联文，羞赧当难言也。厥后虽辞编务，此愿不忘。己丑之岁，赵永康君以其编著之《万慎子楹联注疏》相示，读之大喜，几忘寝食。匪特慎子先生之作，绣虎雕龙，摛霞撷藻，而永康君之注疏，筚路山林，发明征引，功尤不可没也。余谓永康之功，有下四端：

    古之联家，固亦多矣。然其著述结集，或不收联文，或收而附诸卷末，盖以小技目之，于古已然，洎今仍在。而永康君此书，主以联作，附以诗篇，谓非独具只眼可乎?

    慎子先生遭逢多故，奔走末遑，联作生前都未付梓，门人弟子或辑录之。于是或有遗珠，或有阑入，或有异辞。永康君整理而考订之，广蒐罗，正视昕，覈文字，清源流，事评骘，虽非全豹，已为大观。厥功之伟，自不待言。

    慎子先生一代名家，学渊识富，咳唾文章，都涵珠玉。永康君广考诸书，力为笺释。一义未明，终日未安，而僻典讹文，困难增倍。多方努力，终得绍传前贤，佳惠后学。虽偶嫌引述稍繁，然其深意亦堪嘉许。

    为成完璧，本书于注疏之外，又增附录。其《慎子先生简谱》，不啻专著，固无论已。即所附插图，亦精为检选，图文并茂，相得益彰。

    永康君稿既杀青，索序于余。余素不学，乌克当此?然永康君之功，当有人表而出之。遂不辞谫陋，述陈如上。至于慎子先生联作之价值、意义、影响、品评，书后所附研究资料及永康跋文，言之详备，读者翻阅即可得之。其阐述之精详明确当百倍于余，余于此固不必琐琐饶舌以相赘，亦不敢擅为一己之论也。

    岁在庚寅之教师节，合江文伯伦谨序于绵阳之不器斋

筵席

凡  例

    万慎子以联鸣，载誉蜀中，而其联固未尝梓行矣。身后稿散，寻觅无从。然远近相传，口耳授受。乡里故旧，或辑而录之。1949年，泸县陈律庄自曾绍周抄本中选录其以为“箐华”者，成《 万斐成先生联稿撷晶》， 1987年，杨廷举访得； 1926年前后，叙永郑秋岷选辑类纂《山憨山房楹联类抄》，1984年，杨体仁于其从子郑容若家访得，是皆民国故物。兹以为底本，注而笺之。

    一、次第、异同。所辑诸联，统一编号。志以阿剌伯数码，曰“第x联”。一题而多联者，别之以“副”，而于文中以“其x”标志之。引用，则作“第x联第x副”，以利查找。

    陈郑二本，间有雷同。例得重出，以存原貌而利对勘。

    一、校。底本所载，辗转传抄。鲁鱼亥豕，岂无错讹？用得校勘。校必从慎，诸可改可不改，概仍其旧；凡所校、改，例出校记，说明依据、理由，且保留原字于圆括弧内，而植所改于方括弧中。至于明显错衍，则迳行订正，然亦存其原字于圆括弧内。

    一、题。考镜源流，阐说主旨。

    一、注。标点断句，明其句读；正音释义，识其训诂。或注或笺，悉从其宜。注文笺识，悉遵文献。偶有新说，必也考察厘定。道路之言，未敢引录。生字僻字，予以注音。别体异体，沿而不改，惟加注其本字。

    一、附录。次第其行事而系之以年；蒐其遗作；并选辑相关文献以为附录焉。

筵席

万慎子楹联注疏篇目  

谢守清先生序
文伯伦先生序
凡例

卷一：万斐成先生联稿撷晶

1、挽魏氏妹
2、挽高御史
3、题泸县二郎滩
4、贺茶社
5、贺人新迁并结婚
6、挽万新甫
7、挽姑
8、题龙马潭
9、挽喻寿海夫人
10、挽杨云甫
11、代挽李安生世兄
12、挽胡汉民先生
13、代泸中挽胡汉民先生
14、挽室人（四副）
15、寿赵拙庵六十
16、赠郎秦云
17、水神庙戏台
18、题惠陵
19、挽曹独眼地师
20、挽某
21、题薛涛吟诗楼
22、自帖书斋（二副）
23、代孔克明挽叔若愚（四副）
24、代王允斋挽兄
25、六十自寿（十一副）
26、挽万尺生
27、挽熊湘甫
28、题徐氏宗祠
29、题谢氏宗祠
30、题李氏宗祠（二副）
31、题湖南四川会馆（二副）
32、题武侯祠
33、题薛涛井第二联
34、题贵州会馆在成都，代汪贰丞（二副）
35、挽某
36、题薛涛井第三联
37、挽岳母时未过门
38、元旦李娶于郭随姑亲也
39、似题龙马潭亦作挽某
40、挽张宣和夫人王宜人
41、挽彭太守
42、挽李湘石
43、挽陈干初

卷二：山憨山房楹联类抄

一、名胜

44、忠山
45、龙马潭（二副
）46、二郎滩江楼
47、薛涛井（二副）
    二、祠庙
48、杜公祠
49、惠陵
50、武侯祠（二副）
    三、刹宇
51、叙永西郊五龙宫
    四、庆贺
52、祝清慈禧太后万寿（二副）
53、寿郭太宜人九十（三副）
54、寿某
55、寿赵军长封翁
56、又，代陈茂堂
57、寿蒋某
58、寿朱旅长玉阶祖母潘太夫人九十
59、寿新父大叔五十双庆
60、寿王明德观察太夫人（二副）
61、贺陶象鼎游泮
62、贺友人游泮（五副）
63、贺人新婚（五副）
64、贺门人郑秋岷结婚
65、又，代秦镜淮、黄铁秋
66、又，代黄升阶、黄廷襄、项汉昭
67、又，代姚带卿
    五、哀挽
68、挽某
69、挽门人李璧光琳
70、又，代陆静渊
71、又，代陶象鼎、闵宅三
72、挽某
73、挽女夫孔某（四副）
74、挽何瀛州明经
75、挽女弟玉如
76、挽郭遂五
77、挽金仲眉贰丞
78、挽门人王运昌
79、挽余荫父祖母
80、挽中江李眉生方伯
81、挽梅光廷孝廉国宾
82、代某君挽邓竹虚司马
83、代某君挽杨润生
84、挽亡妻廖孺人（二副）
85、挽李母金太宜人
86、代李某挽何少舫封翁
87、代许仲昌挽前人
88、挽朱安之
89、挽朱（鸿）[虹]父

六、学校

90、叙永中学校
91、又，藏书楼
92、两河镇小学
    七、会馆
93、贵州会馆在成都，代汪贰丞（二副）
94、陕西会馆（三副）
      八、投赠
95、颂岑西林尚书
96、颂蒋兆麟直刺
    九、杂题

97、自题门联（二副）

98、戊午正春自撰楹联[帖]（十副）

99、六十自寿十联（十一副）

      十、谐谑

100、挽王壬秋（二十二副）
101、挽田子（石）[实]

附录一、万慎子南昌旅次怀人诗
附录二、万慎子遗诗
附录三、万慎子遗联
附录四、万慎子研究资料
附录五、泸县万慎子先生年谱简编

跋

筵席

跋

    《万慎子楹联注疏》是2008年泸州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研究课题。按照古籍整理的学术规范，对搜求到的万慎子楹联，进行了规范的标点、校勘和注疏。力求言必有徵，学术谨严，图文并茂。

    万慎子生活在我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被民主革命推翻、现代化的西方科学技术渐次传进中国的社会大变革之际，是清末民初蜀中楹联大家，为全国楹联界所高度推许。他所创作的楹联，多至四百余副，涵盖历史人文地理和社会、政治等方方面面。上自天文地理、国家政治，下至村里民情风俗，物产山川、儿女私情，无不尽揽。构成一部那个时代的中国特别是泸州地方社会状况的专题著录，一部文学形式的社会变革史和地方史。整理出版他的楹联，对于了解当时社会特别是了解当时的泸州和四川，从而深入认识近代泸州和四川社会的发展进程，更好地认识现在，具有重要的意义。

    从文学的层面看，万慎子的楹联，典雅高洁。信手拈来，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有很高的艺术价值。而其行文如明七子，“文必秦汉，诗必晋唐”，用典极多，深而且僻，几同黄庭坚之“无一字无来历，无一字无出处”。这就使得不具备相当历史、文学和文字训诂功底的读者，研读颇为困难。

    万慎子离开我们，已经近百年了。他的楹联，生前没有结集刊行。身后稿散，唯远近相传，口耳授受，乡里故旧，或辑而录之。其中，曾绍周辑得一百余副，手写藏家。1949年，陈禄庄从中选录他所认为“菁华”者，抄成《 万斐成先生联稿撷晶》一卷， 1987年，为泸县九中教师杨廷举访得；万慎子执教叙永中学堂的学生郑秋岷，也于万慎去世不久的1926年前后，选辑类纂成《山憨山房楹联类抄》一卷，手抄藏家。郑秋岷从子、重庆师范学院（今重庆师范大学）郑容若教授，晚年定居成都，送请蜀中宿学陶亮生教授鉴赏，陶先生对于这卷楹联，给予了充分的肯定，1984年口授成文，交由四川人民出版社编辑出版的民俗期刊《龙门阵》上连载，在全国产生极大反响。杨体仁得悉，以八十高龄专程前往复印回泸，通过吴孟辉转赠泸州市图书馆收藏。吴孟辉老人毕生从事地方文化发掘、整理和保护，以八十四岁高龄，与李添能、陈定仁合力选出其中若干，打印成册分送同好。这次校注整理，就以陈抄、郑辑两个手抄本原件作为底本进行。一是规范进行标点，二是勘比对校，三是从文学、史学和哲学以及其他相关科学的高度，以训诂文字为前提，力求深入浅出地对原作进行准确和相对简明的注疏。通过注疏，力求反映万慎子所生活的内忧外患，封建王朝无可挽回地走向灭亡、而又军阀割据、政客纷争、人民大众依然水深火热的那个社会大变革的时代，以及那个时代民众和知识分子无可奈何的心声。同时通过文字、典实的训解和注疏，帮助一般读者特别是青年朋友读懂、读通万慎子作品，提高学术水平，更好学习、继承我优秀的传统中华文化。

    本书由杨正康同志策划并且惠赐题笺。得到了王德宗师和文伯伦先生的指导。谢守清先生和文伯伦先生分别惠赐序言。并蒙泸州市诗词学会、泸州市图书馆和慎子先生裔孙万积庆先生大力支持。北京师范大学王林晚同学协助查找部分资料；美术师邓应莉同志精心设计，不厌其烦地改排版式；出版社师友精心编审、校对。谨此一并表示谢意。永康浅陋，谬误未免。盼我方家，不吝赐正。

  

    二零一零年七月一日

筵席

通常传诵，(快)[脍]炙人口者，已载入《联鼎》。兹不复录。

民卅八年（公元1949年）己丑秋，[陈]愫生律庄笔于张塾

1、挽魏氏妹

姊妹花开十里红，才同（洛）[络]秀，孝比曹娥，女也而士行。当年墓志为谁？好凭北宋贤欧九；

团栾竹断千竿碧，病状离离，孽冤种种，天乎如此酷？日后悼亡有作，愁绝西州熟魏三。

【题】

挽的本义是牵引，《小尔雅·广诂》：“挽，引也。”意指牵引死者升入天堂，因引伸为悼唁死者。汉乐府有挽歌，《文心雕龙·乐府》：“至于斩伎鼓吹，汉世铙挽，虽戎丧殊事，而并总入乐府。”《新唐书》卷82《宗诸子传·李倓》：“（李）泌为挽词二解，追述倓志。”

元明以降，挽联渐次盛行，或论次生平，或恣言褒贬，要皆寄托哀思，或竟盖棺论定之辞也。

魏氏妹，妹适魏氏，故呼之如此。

悼亡之辞，是皆情动乎中，感慨悲痛而作，岂容“他日”？欧阳修《泷岗阡表》：“呜呼！唯我皇考崇公，卜吉于泷岗之六十年，其子修始克表于其阡。非敢缓也，盖有待也。”是墓志不必“当年”也，然其平仄、格式无误，用仍其旧，不改。

【注】

（洛）[络]秀 络秀姓李，晋·周浚妻，有识见，有才能。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卷下之上《贤媛》：“周浚作安东（将军）时，行猎，值暴雨，过汝南李氏。李氏富足，而男子不在，有女名络秀，闻外有贵人，与一婢于内宰猪羊，作数十人饮食。事事精办，不闻有人声。”浚因求为婚姻。陈抄笔误，用改。

曹娥  《后汉书》卷84《孝女传·曹娥》：“孝女曹娥者，会稽上虞（今浙江省绍兴市辖上虞市）人也。父盱，能弦歌，为巫祝。汉安二年（公元143年）五月五日，于县江溯涛（迎）婆娑[迎]神，溺死，不得尸骸。娥年十四，乃沿江号哭，昼夜不绝声，旬有七日，遂投江而死。至元嘉元年（公元151年），县长度尚改葬娥于江南道旁，为立碑焉。”

女也而士行 以女子而有士人良好的道德与风范。

墓志 埋入墓中的记载死者姓名、家世和生平事迹的文字。由于在志文之后附有用韵语所作的铭文，故又称为墓志铭。多刻于石上，也有写刻于砖上的，还有个别的用铁铸或瓷土烧成。“墓志为谁”，谁为墓志？句倒椿。

欧九 欧阳修。欧阳修颂扬父母的墓志《泷岗阡表》，感情真挚、文辞华美，千古传诵，耀祖光宗。宋·罗大经《鹤林玉露》甲编卷一《仕宦归故乡》云：“欧阳公居永丰县之沙溪，其考崇公葬焉，所谓泷岗阡是也。厥后，奉母郑夫人之丧归，合葬，载青州石镌《阡表》。石绿色，高丈余，光可鉴。”

团栾 团聚；又，犹檀栾，竹秀美貌。

离离 若断若续；懒散疲沓貌。隋·卢思道《孤鸿赋》：“行离离而高逝，响而相续”；《荀子·非十二子》：“劳苦事业之中，则儢儢然，离离然。”杨倞注：“离离，不亲事之貌。”清·王先谦《荀子集解》引郝懿行曰：“儢儢离离，谓不耐烦苦劳烦，懒散疏脱之容也。”病状离离，魏氏的病断断续续，已经拖得很久、身体状况很差，再也拖不下去了。   

酷 惨烈、无情。

   西州熟魏三 宋人魏野，与孤山林逋齐名，自号草堂居士。元·元怀《拊掌录》云：“北都有妓女，美色而举止生梗，土人谓之生张八。……野赠之诗曰：‘君为北道生张八，我是西州熟魏三，莫怪尊前无笑语，半生半熟未相谙。’”魏野蜀人，所以自称西州魏三。

筵席

2、挽高御史

苍凉十疏，字严斧钺之诛，近代烧(裆)[车]御史，逊厥声名。倘教白马澄清流，振槁扶衰，应唾骂朱三篡贼；

痛哭万言，气挟星（晨）[辰]而上，先朝由窦尚书，亦当愧沮。从此骑鲸辞浊世，披肝沥胆，最难忘高八男儿。

【题】

御史，掌监察官吏之官。高御史名楠，行八，字城南，四川泸州人，清·光绪十六年（公元1890年）进士，历官翰林院编修、河南监察御史、历刑部、兵部、工部给事中。巡视南北，有直声。[1]

【注】

苍凉十疏句 疏，臣下呈报皇帝的奏章。《史记》卷12《孝武本纪》：“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唐·杜甫《秋兴八首》诗：“匡衡抗疏功名薄，刘向传经心事违。”钺，古代一种状如大斧的兵器。斧钺之诛，用斧、钺杀人的刑罚。泛指死刑。《庄子·至乐》：“庄子之楚，见空髑髅髐（xiāo. 骨骼枯空而破损貌）然有形，撽(qiào.从旁边鞭打)以马捶，因而问之曰：‘夫子贪生失理而为此乎？将子有亡国之事、斧钺之诛而此乎？’”《春秋》大义诛心，严于斧钺。高楠为御史，疏劾不法官吏，其《沥陈四川乱象，请更换川督折》条陈12事，劾参四川总督诸官，字字义正辞严，所以说“苍凉十疏，字严斧钺之诛。”

烧(裆)[车]御史 “烧裆”不可读，且“由窦尚书”只合与“烧车御史”成对仗，用改。清·嘉庆元年（公元1796年），谢振定为监察御史，巡城，权臣和珅妾弟妄作威福，欺凌百姓，谢振定笞之，将其车轿当街烧毁。人称“烧车御史”。吴孟辉《三泸走笔》[2]云：高楠任职刑部，巡视京都城北，袁世凯一部属欲烧某处民房，高楠闻报，派人鞭打二十。或劝以“恐触怒袁招祸。”高曰：“此不能办，何用巡城！”

逊厥声名 不及他的声名。逊，比不上。厥，其（他的）。声名，犹言声誉。

白马澄清流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唐纪81《唐昭宣帝天佑二年》：朱温（朱全忠，即朱三）篡逆，恶朝士不附己，“六月戊子朔，聚裴枢等及朝士贬官者三十余人于白马驿，一夕尽杀之，投尸于河。初，李振屡举进士，竟不中第，故深疾缙绅之士，言于全忠曰：‘此辈常自谓清流，宜投之黄河，使为浊流。’全忠笑而从之。”这里借指戊戌政变，刘光第等六君子同日惨遭冤杀。

痛哭万言 叶赫那拉氏（慈禧）挪用海军军费重修被英法联军烧毁的圆明园。时任山东按察使的高楠上《请勿移海军军费重修圆明园疏》，谓“海军之建，当务之急”；“方今国事方殷，皇太后、皇上正惨淡经营，励精图治之时，日夜操劳，食不甘味，何意为游乐乎？恐倡此议之诸臣，窃以巨资而欲饱私囊耳！”泸州里老相传：高楠以此获罪，被那拉氏遣中官秘密腰斩之于山东官舍。语在吴孟辉《名人与泸州》[3]中。

由窦尚书 卑躬屈膝而至荣显的南宋同知枢密院事许及之。窦，墙脚的狗洞。由窦，从小门或边门入内。《宋史》卷394《许及之传》:权臣韩“侂（tuō）胄生日……及之后至，阉人掩关拒之，及之俯偻以入。为尚书，二年不迁。见侂胄流涕，序其知遇之意，及衰迟之状，不觉膝屈。侂胄恻然，怜之曰:‘尚书才望，简在上心，行且进拜矣。’居亡（wú）何，同知枢密院事。时有‘由窦尚书，屈膝执政’之语，传以为笑。”

高八男儿句 唐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反，南霁云助张巡守睢阳，城破，与巡等同被执，巡呼曰：“南八，男儿死尔，不可为不义屈！”遂遇害。世称“南八好男儿。”南霁云行八，高御史亦行八；南霁云事迹惊天泣地，高御史事迹，亦惊天泣地。联中巧用贼臣“朱三”与之相对，高八好男儿本色就更为彰显。

---

[1]   附记：慎子另有戏题高楠一联：“了不起，高八翰林，坐厅堂，别京腔，咬牙切齿骂小旦；最可怜，杨二古董，跪尘埃，唱苦戏，斜眉吊眼喊大人。”川南民间广泛流传，应足徵信，然不见诸文字著录。

[2]   泸州市人民政府地方志办公室2001年印行本。

[3]  四川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筵席

3、题泸县二郎滩

数声耶许半篙烟，看靥靥遥山，青来亭北皆如画；

百种离情一杯酒，问粼粼春水，绿到江南是几时。

【题】

郑秋岷编《山憨山房楹联类抄》（以下简作“郑本”）题此联作《二郎滩江楼》。[1]

“题联”之“题”有二义，一、品评。《后汉书》卷97《党锢传》：“匹夫抗愤，处士横议。遂乃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核公卿，裁量执政。婞（xìng. 刚正）直之风，于斯行矣”二、书写，署，题写。要皆二者兼及。

二郎滩，在泸州[2]城大江对岸，沙湾渡口下方。其上旧有二郎神庙，遐日登临，江天一览。滩下江岸，有清建海观楼，民国年间毁败，今不复存。泸州故老易润生《易润生文选》[3]云：此联即海观亭之楹联。

【注】

耶许（yá fǔ） 船歌应答之声。《淮南子·道应训》：“今夫举大木者，前呼耶许，后亦应之。此举重劝力之歌也。”

青来亭北皆如画 其画维何？ 张船山先生曰：“滩平山远人潇洒，酒绿灯红水蔚然。只少风帆三五叠，更余何处让江南？”绿到江南，不让江南。靥靥遥山，粼粼春水，如诗如画，山光水色，尽入联中。亭，郑本注：“亭，一作城”。

靥靥（yè yè） 靥的本义是面颊上的微涡（酒缸涡），这里用以形容远处山峦之美。

百种离情 郑本注：“一作千古离亭”。

粼粼 形容水石明净，清彻见底。

---

[1] 易润生《易润生文选》（泸州市政协1990年印行本）录此联作 “数声咿哑半篙烟，览历历遥山，春来亭北皆如画；万里长离一杯酒，问粼粼绿水，秋到江南是几时。”

[2]  辛亥改元，裁府撤州，以县真隶于省，泸州本州改称泸县。1950年，分泸县建县级泸州市。1983年，升级为地级市，领区县焉。

[3]  1990年泸州市政协编印本。

筵席

4、贺茶社

逐利比蝇头，明月江船，有客向浮梁买去；

阅时生蟹眼，落花庭院，几人携活火烹来。

【注】

浮梁 县名，今属江西。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志》卷29《江南道·饶州·浮梁县》：“每岁出茶七百万驮，税十五余万贯”，是重要的茶叶集散地。唐·白居易《琵琶引》：“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阅时 经历时日。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明诗》：“阅时取证，则五言（诗）久矣。”詹锳《义证》：“阅，经历。”

蟹眼 煮水欲沸未沸，壶内呼呼作响、气泡溅溢，是为蟹眼，泡茶最宜。过沸，即不堪用。宋·陆游《效蜀人煎茶戏作长句》诗：“正须山石龙头鼎，一试风炉蟹眼汤。”宋·杨万里《以六一泉煮双井茶》诗：“鹰爪新茶蟹眼汤，松风雷鸣兔毫霜。”

活火 有火焰的炭火。亦即所谓烈火者也。

明·黄士俊殿试以“扫叶烹茶，宝鼎烟中浮蟹眼”句奇绝，一甲及第。人称“蟹眼状元”。茶舍非斯文之地也，三教九流并得诣之。阅时生蟹眼，是顾客自有非凡之人。是茶社者，岂同凡俗也哉！

筵席

5、贺新迁并结婚

子母竹平安，佳偶翩翩，一家眷属神仙侣；

辛夷花灿熳，斯干秩秩，如此湖山隐士居。

【注】

竹平安 唐·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卷10：“北都惟童子寺有竹一窠（kē），才长数尺。相传其寺纲维（职事僧人）每日报竹平安。”

辛夷花 花名，状如木本芙蓉。唐·王维《辛夷坞》诗：“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空山幽谷，辛夷悠然，是真隐士也。

斯干秩秩 《诗·小雅·斯干》为庆贺宫室落成，歌颂其规模宏敞，环境优美，祷祝主人家族兴盛之诗，其首句云：“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干，涧水；秩秩，流行也。

筵席

6、挽万新甫

年少何翩翩，其文字如刻苕飞翠，其品诣如璞玉浑金，其志谋深远如螭腾虎变，离奇夭矫，（眇）[渺]不可测。曾自元龙座上来，准信此才华，置之一流人中，应无愧色；

彼苍何梦梦，有弱女而珠沉月落，有健妇而镜破钗分，有偏亲垂暮而蕙折兰摧，飙忽迁延，以至于死。昨过江州门外路，看这般凄恻，谁向三生石畔，待叩前因。

陈律庄注：品诣之“诣”字疑误。

【题】

万新甫，慎子从叔。万立勋《万人敌传略》：[1]万慎少孤，“从叔万新甫与之游，时以其先祖父之事迹相勖勉。”参见第59联《寿新父大叔五十双庆》。

【注】

刻苕飞翠 文章写得好，精雕细琢，更臻一流。苕，美玉。《竹书纪年》：“癸命扁伐山民，山民进女子于桀二人，曰琬、曰琰。后爱二人，女无子焉，斵其名于苕华之玉，苕是琬，华是琰。”刻，修饰;润色。汉·刘向《新序·杂事一》：“引商刻角，杂以流徵。”

品诣 王德宗先生曰：“诣字不误。品藻指评论人物，品诣指人格修养，品行。清·王韬《除弊》：‘不必论声华，尚文字，惟以材干品诣为衡量而已。’”

璞玉浑金 未炼的金与未琢的玉，比喻人品纯真朴实。《晋书》卷43《王戎传》：“戎有人伦鉴识。常目山涛如璞玉浑金，人皆钦其宝，莫知名其器。”

螭（chī）  传说中的龙而无角者。

眇 “渺”的通假字。

曾自元龙座上来 座，席位，这里借指优厚的礼遇。《三国志》卷7《魏书七·陈登传》：“陈登者，字元龙，在广陵有威名，又犄角吕布有功，加伏波将军。年三十九，卒。后许汜与刘备并在荆州牧刘表座，表与备共论天下人，汜曰：‘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备谓表曰：‘许君论是非？’表曰：‘欲言非，此君为善士，不宜虚言。欲言是，元龙名重天下。’备问汜：‘君言豪，宁有事邪？’汜曰：‘昔遭乱，过下邳，见元龙。元龙无客主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备曰：‘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主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邪！’”

这里的“小人”，是刘备自逊的谦称。宋·钱怖《钱氏私志》：“燕北风俗，不问士庶，皆自称小人……对中人以上，称小人，中人以下，则称我家。”

苍 苍天。

梦梦(méng  méng) 犹懵懵，形容昏愦。《诗·小雅·正月》：“视天梦梦。”又，《大雅·抑》：“视尔梦梦，我心惨惨。”

偏亲 寡母。宋·王禹偁（chēng）《送翟骧序》：“归故里，侍偏亲。”又，宋·苏舜钦《朱君墓志铭》：“不幸父以贼死，而家有母，妹在青州，……幸挈出死境，使归奉偏亲。”清·储人获《隋唐演义》引隋宫女《自伤》诗：“家岂无骨肉，偏亲老北堂。”

三生石 三生，佛家语，谓前生、今生、来生。唐·袁郊《甘泽谣·圆泽》云：李源与僧圆泽友善，同游三峡，见妇人引汲，观曰：“其中孕妇姓王者，是某托身之所。”更约12年后中秋月夜，相会于杭州天竺寺外。是夕，观果殁，而孕妇产。及期，源赴约，闻牧童歌《竹枝词》：“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源因知牧童即圆泽之后身。

---

[1]  未是稿。泸州刘永安先生收藏。

筵席

7、挽姑

披帷阒寂竟无人。行行重行行，曷归来乎？试看银河通婿水；

伏枕阿妳犹念我。唧唧复唧唧，谁能遣此？好挥铁泪过姑溪。

【注】

姑 姑母，民间或呼作阿妳（nǎi）。妳，同奶。

阒（qù ）寂 寂静。唐·卢照邻《病梨树赋》：“余独病卧兹邑，閴寂无人，伏枕十旬，闭门三月。”

行行重行行 借用《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中“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意境，而与下枝语出《木兰辞》的“唧唧复唧唧”成对仗。

婿水 北朝魏·郦道元《水经注》卷27《沔水》：“沔水又东，过成固县（今属陕西省）南。又东，过魏兴、安阳县南，……左谷水出西北，即婿水也。北发听山，山下有穴水。穴水东南流，历平川中，谓之婿乡，水曰婿水。川有唐公祠。唐君，字公房。成固人也。学道得仙，入云台山，合丹服之，白日升天。鸡鸣天上，狗吠云中。……公房升仙之日，婿行未还，不获同阶云路。约以此川为居，言无繁霜、蛟虎之患。其俗以为信然。因号为婿乡，故水亦即名焉。”

挥 洒。 ，

姑溪 古称姑孰溪，在今安徽省当涂县。唐·李白《姑孰溪》诗：“爱此溪水闲，乘流兴无极。漾楫怕惊鸥，垂杆待鱼食。波翻晚霞影，岸叠春山色。何处浣纱人？红颜未相识。”相传晋时离乱，有女临溪而泣，纵身入水，人问“姑孰”（此女是谁）？溪因名焉。

筵席

8、题龙马潭

风满廊、月满湖、载酒满壶。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频年几度作勾留，岂徒赤壁重游，霜飞木落黄泥坂；

水如带、山如髻、轻舟如叶。半郊半郭，于此间多得佳趣。胜地千秋谁比并，好倩柳州撰记，地迥天清钴姆潭。

【题】

郑本亦录此联而其文稍异。兹各从其旧，两存不改。

龙马潭，《明一统志》卷72《泸州》：“在州城东北20里。唐，王昌遇落魄仙，授以道术，比归，呼售马送道童，于潭前得马，乘之，瞬息至家，而马化龙入潭。因名。潭上今有冲虚观。”

清·宣统元年（公元1909年），下川南道赵藩（樾村）责知州钟寿康（文叔）葺而新之，更建高楼，榜曰“观稼”。落成，会郡中名士宴饮赋诗，结集梓行，曰《江阳唱和集》；又嘱慎子为《重修龙马潭碑记》，其文曰：

泸州龙马潭，去城二十里而近。东出会津门，渡江，循陂陀迤逦而北至焉。四山环合，潭水中涵，古龙湫也。潭上有小山，竹木森立。龙溪之水，自荣昌来汇于潭，绕小山四周而东注。山如螺之浮，其景最胜。相传唐时有王昌者，家潭侧，遇落魄仙授马使乘，马化龙入潭以去。其祥殊荒忽。潭上旧有观，曰冲虚，黄冠领之。亦称碧梧，以多梧桐。考：始建自宋嘉祐中，以祀龙神。旱祷屡应，封神为为嘉泽昭灵善利侯。自是，数百年相沿列祀典。

每春仲省耕，巡使、州侯祭先农毕，必至潭上祀龙神，罔怠。然祠屋修祀不常。光绪丁酉（公元1897年）夏，大水汛涨，墙壁榱槛挠败倾塌。居者失所，游者裹足。宣统纪元第一之岁（公元1909年），分巡使樾村赵公（藩）、州剌史文叔钟公（寿康），春祀莅止，顾瞻兹丘，慨然兴怀。以龙神能兴云雨，福我黎庶；而兹潭又一州胜区，听其颓废，将何以答神庥、抒民望？乃募资筹款，规画大势，鸠工庀（pǐ. 备集）材，先营神宫，旁及亭榭。更其腐朽，新其黯蔽；补其原有，增所本无。长廊重厦，夷庭高门，崭焉一新。别规祠右，翼然为楼，榜曰“观稼”。潭外稻畦，方罫（guǎi. 网格）错绣，收之几席。益完美矣。

神皋奥区，迥出尘外。水木明瑟，鱼鸟亲人。宜乎逸士高流探溯徘徊，侈为绝境。昔诗之者，有华阳卓文端(秉恬)相国；记之者，有新城陈懿叔布衣，惜乎犹未睹今兹修葺之赅备也。巡使、剌史既为诗张之，而复属余为记。余惟二公之来泸也，张弛庶政，部分如流。同力合志，兴起废坠。兹又有事于斯潭，簿领之暇，落成来止。观风问俗，勤视穑事。村民嬉嬉，如其家儿。其便章百姓，宣美教化，不言而具。而圉(yǔ. 边陲)安岁美，人神以和，亦若天人之交应。

吁！足尚矣。至于事非私己，吾州之缙绅士女、椎牧刍荛，四序游观，相喻同乐，则固有不待言者。

【注】

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晋·王羲之《兰亭集序》：“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泸州龙马潭，正是这般去处。

勾留 逗留,停留。唐·白居易《春题湖上》诗：“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赤壁重游，霜飞木落黄泥坂 直接从苏轼《后赤壁赋》化出，与前引兰亭集序相对应，点明骚人雅士之游，自不同于凡夫俗子。坂， 山坡。

倩 此谓请，邀请。

柳州 柳柳州，唐代文学家柳宗元。柳宗元贬谪永州（今属湖南省），清游山水，撰“永州八记”，遂为千古之绝唱，《钴姆潭记》是其中的一篇。

记 记叙，动词。这里，动词名用，指柳宗元《永州八记》。

筵席

9、挽喻寿海夫人

妾食鲤鱼，郎食（腥腥）[猩猩]，前因其足证耶？一江新涨泛桃花，那堪老去徐娘，多情难抱将离水；

东飞伯劳，西飞燕燕，后会竟无时矣！三月春风啼杜宇，从此悼亡潘岳，何术能填有恨天。

【注】

郎食（腥腥）[猩猩] 猩猩，这里指猩唇。《吕氏春秋·本味》：“肉之美者，猩猩之唇。”与熊掌、猴髓等并为食中“八珍”。郎食腥腥，不可读。纵观全句，显系从唐·李贺《大堤曲》之“郎食鲤鱼尾，妾食猩猩唇”句化来，用改。

前因 佛家认为前世之因衍为今世之果，人的现实遭遇，乃是印证前世之因。

桃花 桃花汛，即春汛。《西汉会要》卷67《方域四·黄河》：“来春桃花水盛，必羡溢。”仲春时冰泮雨积，江河湖水小涨，又值桃花盛开，故谓之桃花汛。四川则谓曰“涨桃花水”。唐·王维《桃源行》：“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识仙源何处寻。”

那堪老去徐娘 那堪老去了徐娘。老，指代死亡。徐娘，南朝梁元帝妃，有秽德，人云“徐娘半老，犹尚多情。”这里只是用以喻指夫人才到中年，颜色未衰，便自死了。如此用典，殊有失当。

将离水 将离是芍药的别名。古以芍药赠别。清·钱谦益《德水送芍药》诗：“莫作离骚香草看，楚臣肠断是将离。”

东飞伯劳，西飞燕燕 劳、燕分飞，比喻夫妻、情侣别离。伯劳，鸟名。南朝梁·萧衍《东飞伯劳歌》：“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

杜宇 杜鹃鸟。晋·常璩《华阳国志》卷3《蜀志》：“周失纲纪，蜀先称王。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次王曰柏灌次王曰鱼凫，……后有王曰杜宇，教民务农，一号杜主。时朱提有梁氏女，利游江源，宇悦之，纳以为妃，移治郫邑，或治瞿上。七国称王，杜宇称帝，号曰望帝，更名蒲卑。自以功德高诸王……会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尧舜禅授之义，遂禅位于开明，帝升西山隐焉。时适二月，子鹃鸟鸣。故蜀人悲子鹃鸟鸣也。”唐·李商隐《锦瑟》诗：“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潘岳 西晋文学家，字安仁，长于诗赋，尤善哀诔之文，与陆机齐名，词藻华丽。其《悼亡诗三首》，写景抒情,由物及人，通过对于日常事物行止的描写,细腻而缠绵悱恻地表现出真挚深厚的伉俪之情，委曲深婉。把物是人非、睹物伤情的悲痛，写得十分真切感人，上继《诗三百·绿衣》之诗，开后世哀念亡妻诗作之先河。

“郎食鲤鱼尾，妾食猩猩唇。”恩爱夫妻，才到中年，那堪永诀。难道这真是前生种下的因果？一江新涨泛桃花，叫郎怎抱将离水？东飞伯劳西飞燕，后会竟无时矣！愁听春山啼杜宇，一声声是送行辞。难为多情继潘岳，无术为填长恨天。此景此情，最是缠绵哀婉。

筵席

10、挽杨云甫

蜕鹤证前身。忆曩时，山河举酒，江干刺船，是所落落孤标，允登莲社高贤传；

只鸡留后约。慨今朝，芳草一弯，茶花十亩，对此茫茫百感，谁访南田栖隐人。

【注】

蜕鹤证前身 羽化登仙——死了。蜕鹤，修道者羽化登仙时遗下的躯壳；证前身，印证前世今身。元·元好问《遗山笔记·田德秀夙悟》：“紫芝，字德秀，沧州人。其父济，为部掾，娶定襄赵氏，生德秀于中都。生数月，邻李媪见之，潸（shān）然出涕。人问之，媪曰：老妇一儿子，生二十五岁，在太学有声，以去年亡，此儿极相肖也。吾儿死时，老妇啮其面破，此儿面疮，口痕宛然，可以证前身矣！”

江干 江边。《诗·魏风·伐檀》：“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注：“干，涯也。”杜甫《有客》诗：“岂有文章惊海内，漫劳车马驻江干。”

刺船 以篙驾船。唐·元结《贼退示官吏》诗：“思欲委符节，引竿自刺船。”《庄子·杂篇·渔父》：渔父“乃刺船而去。”

落落孤标 独特、体面大方，堪为人们表率的格调和风度。孤，独特；落落，大方、体面；标，榜样、准的。《晋书》卷80《王羲之传附王桢之》：“桓玄为太尉，朝臣毕集，问桢之‘我何如君亡叔（王子子猷）？在座咸为气咽。桢之曰：‘亡叔一时之标，公是千载之英。’一座皆悦。”南朝齐·孔稚珪《北山移文》：“夫以耿介拔俗之标，潇洒出尘之想，度白雪以方洁，干青云而直上，吾方知之矣。”

莲社高贤传 南朝人撰写的佛教人物传记，记东晋僧慧远偕高僧名儒一十八人，在庐山创净土宗道场，取名“莲社”。邀陶渊明，渊明曰：“若许饮，则往”；“谢灵运肃然心服，为凿二池，引水栽白莲，求入社。师（慧远）以其心杂，止之（不允）。”

只鸡留后约 只鸡斗酒，且留后约。魏·曹操《祀故太尉桥玄文》：“殂逝之后，路有经由，不以斗酒只鸡相沃酹，车过三步，腹痛勿怪。”古人祭亡友，携鸡、酒到墓前行礼，后因以为追悼亡友的话。后约，日后的约会。宋·柳永《夜半乐》词：“到此因念，绣阁轻抛，浪萍难驻。叹后约丁宁（叮咛）竟何据。”宋·司马光《和范景仁迭石溪》诗：“已买渔樵舍，毋令后约差。”

南田 语意双关：其一、唐代诗人王维得宋之问蓝田别墅，啸吟其间；其二、地名。今蓝田坝，地在泸州城大江对岸。杨葬于斯。《永乐大典》卷2217：《泸州·乡都》引《江阳谱》：“八乡八里，三十四都。……忠信乡南岸里，第三都：南田坝，蒲市。”同卷书《泸州·渡》引《江阳谱》：“盘石渡。在郡南四里，亦名南田渡。前达南田坝。”盘石渡遗址在今泸州长江大桥下方三岩脑。

栖隐人 隐居的人。这里指代死者。

筵席

11、代挽李安生世兄

彼苍梦梦果何心，那堪倏尔云亡，虎子年华空跳踯；

垂白皤皤谁慰目，从此怆然独立，鲤庭风雨黯销魂。

【题】

代，受他人委托（或代表他人），以其名义撰写作品曰“代”。如唐·骆宾王为徐敬业起草的讨武则天的文告，便题作《代徐敬业传檄天下》。又，旧时编纂文集，例将作者为他人代笔撰写的作品收入他的集中。

李安生家住泸州小市宝莲街。慎子八岁，就读其父 李笃臣先生门下。万慎子《山憨山房杂著·祭李安生文》：“吾师四十，吾子始生……我年廿三，君年十六。君兄事我，我则弟蓄。”其文又曰：“呜呼安生！子有老父，今年七十，鲤庭四顾，涟泗出涕。子有老父，白发千茎。呼儿念切，惨不成声。一妾一妻，萧条蕙帷。所天不天，夫谁因依。子云两男，衰绖（古代居丧之服）苴(jū. 鞋垫草)麻。一遗腹生，一始童牙。抓梨剥枣，凭棺呼爹。谓君犹生，其音呱呱。此情此境，可悲可伤。况我与君，十年交好。忧心如焚，曷大能疗？”是慎子伤心惨目而为此联也。联题“代”字或是衍文。

【注】

世兄 有世交的同辈，也用于尊称有世交的晚辈。呼“世兄”，盖无论其年齿与辈份也。

彼苍何梦梦 见第6页第6联注。

倏（shū）尔云亡 说死就死了！倏尔，顷刻。

虎子 喻指勇健的男孩。《三国志》卷55《吴志十·凌统传》：“（东吴猛将凌统）病卒，时年四十九。（孙）权闻之，拊床起坐，哀不能自止，数日减膳，言及流涕，使张承为作铭诔。二子烈、封，年各数岁，权内养于宫，爱待与诸子同。宾客进见，呼示之曰：‘此吾虎子也。’”

皤皤 头发斑白貌。《汉书》卷100《叙传》第七十下·《赵充国、辛庆忌传》：“兵家之策，惟在不战。营平皤皤，立功立论。”颜师古注：“皤皤，白发貌也。”

鲤庭 《论语·季氏》：“陈亢问于伯鱼（鲤孔子之子孔鲤，字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作为夫子的儿子，你受到过他什么特殊的训诲没有）’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后因以鲤庭指代父亲训诲儿子的地方。这里，指代李宅。

筵席

11、代挽李安生世兄

彼苍梦梦果何心，那堪倏尔云亡，虎子年华空跳踯；

垂白皤皤谁慰目，从此怆然独立，鲤庭风雨黯销魂。

【题】

代，受他人委托（或代表他人），以其名义撰写作品曰“代”。如唐·骆宾王为徐敬业起草的讨武则天的文告，便题作《代徐敬业传檄天下》。又，旧时编纂文集，例将作者为他人代笔撰写的作品收入他的集中。

李安生家住泸州小市宝莲街。慎子八岁，就读其父 李笃臣先生门下。万慎子《山憨山房杂著·祭李安生文》：“吾师四十，吾子始生……我年廿三，君年十六。君兄事我，我则弟蓄。”其文又曰：“呜呼安生！子有老父，今年七十，鲤庭四顾，涟泗出涕。子有老父，白发千茎。呼儿念切，惨不成声。一妾一妻，萧条蕙帷。所天不天，夫谁因依。子云两男，衰绖（古代居丧之服）苴(jū. 鞋垫草)麻。一遗腹生，一始童牙。抓梨剥枣，凭棺呼爹。谓君犹生，其音呱呱。此情此境，可悲可伤。况我与君，十年交好。忧心如焚，曷大能疗？”是慎子伤心惨目而为此联也。联题“代”字或是衍文。

【注】

世兄 有世交的同辈，也用于尊称有世交的晚辈。呼“世兄”，盖无论其年齿与辈份也。

彼苍何梦梦 见第6页第6联注。

倏（shū）尔云亡 说死就死了！倏尔，顷刻。

虎子 喻指勇健的男孩。《三国志》卷55《吴志十·凌统传》：“（东吴猛将凌统）病卒，时年四十九。（孙）权闻之，拊床起坐，哀不能自止，数日减膳，言及流涕，使张承为作铭诔。二子烈、封，年各数岁，权内养于宫，爱待与诸子同。宾客进见，呼示之曰：‘此吾虎子也。’”

皤皤 头发斑白貌。《汉书》卷100《叙传》第七十下·《赵充国、辛庆忌传》：“兵家之策，惟在不战。营平皤皤，立功立论。”颜师古注：“皤皤，白发貌也。”

鲤庭 《论语·季氏》：“陈亢问于伯鱼（鲤孔子之子孔鲤，字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作为夫子的儿子，你受到过他什么特殊的训诲没有）’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后因以鲤庭指代父亲训诲儿子的地方。这里，指代李宅。

筵席

12、挽胡汉民先生

只手挽乾坤。国家柱石，民族导师，勋业烁千秋星斗；

举足关轻重。天地钟英，群流仰镜，灵光偃万古云霄。

【题】

胡汉民1936年逝世，万慎子早在1922年便已病故，不可能作为此联。而川南地方流传，皆曰慎子所作，且其文辞华美，意切情真，姑为保留。

1905年，胡汉民在日本参加同盟会，编辑《民报》，又在新加坡主持《中兴日报》，宣传革命，与以康、梁为首的改良派论战。1912年辛亥革命，任广东省都督。1914年，襄赞孙中山先生组织中华革命党（旋改组为中国国民党）。孙中山北上，代理广东中华民国军政府大元帅。1931年任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主席期间，与蒋介石不合，被囚禁。“九一八”事变后获释，去香港创办《三民主义半月刊》。1935年国民党五届一中会会上，复被推选为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主席。

【注】

国家柱石 肩负国家的重任的人。《汉书》卷98《元后传·孝元皇后》：“位历将相，国家柱石臣也。”柱石，支承房梁的柱子和石础。

胡汉民（右）与蒋介石

烁 光彩照射。宋·叶隆礼《契丹国志·胡峤陷北记》：“金色烁人。”明·徐霞客《徐霞客游记·粤西游日记二》：“其外浅处，紫碧浮映，日光所烁也。”

举足关轻重 一举一动，关系全局。《后汉书》卷53《窦融传》：王莽篡国，赤眉绿林豪杰踵起，窦融割据河西武威、张掖、敦煌、酒泉、金城五郡（今甘肃一带）。汉光武帝刘秀即位，融遣长史刘钧奉书献马。光武以玺书招之曰：“今益州有公孙子阳（述），天水有隗将军（嚣），方（好比）蜀汉相攻，权（衡量）在将军（你窦融）。举足左右，便有轻重（有如楚汉相争，韩信从楚即楚胜，从汉即汉胜）。”

天地钟英 钟天地之灵秀，蕴山水之华英。

群流仰镜 万众景仰、归心。《宋书》卷97《夷蛮·天竺迦毗黎国》：“大明六年（公元461年），有司奏曰：今鸿源遥洗，群流仰镜……”

灵光 汉家宫殿名，喻指硕果仅存的有声望的人或事物。 汉·王延寿《鲁灵光殿赋·序》：“鲁灵光殿者，盖景帝程姬之子恭王余之所立也。”

偃 倒伏。《书·周书·金滕》：“天大雷电以风,木尽偃”；《论语》：“草上之风必偃。”

万古云霄 这里以诸葛亮喻指胡汉民。唐·杜甫《咏怀古迹》诗：“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遗像肃清高。三分割据纡筹策，万古云霄一羽毛。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

筵席

13、代泸中挽胡汉民先生

二十年党国奔驰，是豪杰，是书生，百折气难降，望莽莽中原，志愿未酬人竟死；

廿八省风云惨淡，闹内讧，闹外祸，九霄星忽坠，念悠悠天地，英灵不昧鬼犹雄。

【题】

胡汉民逝世，全国公祭，泸中因献此联。联非慎子所撰。说见上联题解。

泸中，四川省立泸县中学。始名泸州中学堂，光绪二十九年（公元1903年）创办。民国元年（公元1912年），改称泸县县立中学校，1950年，更名泸州市第一中学。2002年，与泸州四中合并，改办为泸州外国语学校，而泸中遂不复存。

清宣统元年（公元1909年），慎子曾任泸州中学堂校长。

【注】

气 志向，气魄。

降 降低，贬损。《论语·微子》：“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与叔齐欤！”辛亥革命，胡汉民任广东省都督，不一年，就被袁世凯罢官。廖仲恺先生遇剌，人疑是他主谋，又被免职。与蒋介石政见不合，更遭囚禁。坎坷曲折也如此，获释后继续励志报国不动摇，所以慎子赞许他“百折气难降。”

廿八省 廿，读如“念”，数量词，二十。民国之初，划全国为二十八省。

风云惨淡 凄惨衰败，触目不堪。风云，比喻变幻的局势。南朝梁·庾信《入彭城馆》诗：“年代殊氓俗，风云更盛衰。”惨淡，阴暗无光，景象凄惨。宋·欧阳修《秋声赋》：“夫秋之为气也，其色惨淡，烟扉云敛。”这里，句意从唐·杜甫《谒先主庙》：“惨淡风云会，乘时各有人。力侔分社稷，志屈偃经纶。复汉留长策，中原仗老臣”化出。

内讧 讧字的本义是溃乱。南朝梁·顾野王《玉篇·言部》：“讧，败也，溃也。”《诗·大雅·召旻（mín）》：“天降罪罟（gǔ），蟊贼内讧，昬（hūn. 古同昏）椓(zhuó)靡共，溃溃回遹（yù）。”孔颖达疏：“以讧字从言，故知讧者是争讼相陷入之言。由争讼相陷，故至溃败，故《尔雅》以讧为溃。”《新唐书》卷137《郭子仪传·赞》：“天宝末，盗发幽陵，外阻内讧。”

外祸 当时，列强视我如鱼肉，日本帝国主义必欲亡我，更是逼人。

九霄星忽坠 喻指胡汉民逝世。

念悠悠天地 感慨之词。唐·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鬼犹雄 鬼雄，冥世里的豪杰。屈原《九歌·国殇》：“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宋·李清照《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此谓胡汉民奔走国是数十年，襄赞孙中山创建同盟会，创建中华革命党、中国国民党，是豪杰；主持创办编辑多种报刊，宣传革命，是书生。文韬武略，是辛亥革命元勋。外祸连年，内讧不断。革命尚未成功，胡汉民本人，也曾遭蒋囚禁，一如诸葛孔明光复之志难酬，空望莽莽中原，竟自悄然逝去。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想见英灵不昧，死去犹能作鬼雄。

英雄失路，托足无门，胡汉民空怀壮志。两副挽联，字字句句喻之为诸葛，评价极高。“盖棺论定。”历史上的胡汉民，史家自有定评，兹不论。

筵席

14、挽室人（四副）

其一

幼儿似犊，娇女如鸦，向灵前涕泣，声情凄恻，听断乌乌。蓬藿闭门居，剧怜绕膝牵衣，共把阿爷作保姆；

藁（苫）[砧]十年，回文万首，抚箧内书函，血泪模糊，徒呼负负。糟糠滋味得，从此皈心证果，好抛尘劫悟仙因。

【题】

室人，旧时妻妾之通称。此谓作者发妻阮氏。《列子·周穆王》：“既归，告其室人曰：‘向薪者梦得鹿而不知其处，吾今得之。’”《孔丛子·记义》：“ 公父文伯死，室人有从死者。其母怒而不哭，相室谏之。其母曰：‘今死而内人从死者二人焉，若此，于长者薄，于妇人厚也。’” 参见第84联《挽亡妻廖孺人》。

【注】

犊 稚小的幼牛，这里借指儿女。汉·许慎《说文解字》：“犊，牛子也。”后文的鸦，也是稚鸟之意，

乌乌 本义是歌呼之声。汉·杨恽《报孙会宗书》：“酒后耳热，仰天拊缶而呼乌乌。”《北史》卷29《萧大圜传》：“歌纂纂，唱乌乌，可以娱神，可以散虑。”这里，谓儿女在妻子灵前的啼哭之声。

剧怜 最可怜。剧，通“最”。

绕膝牵衣 儿女围绕父母跟前状。明·李攀龙《送妻弟魏生还里》诗：“阿姊扶床泣,诸甥绕膝啼。”

蓬、藿 两种草名。借指草野或草屋。

藁苫（gǎo shàn） 应作藁砧。古代处死罪人，席藁伏于砧上，用鈇（fū。铡刀）斩之。鈇与“夫”谐音，后因以藁砧为妇女称丈夫的隐语。《古绝句》：“藁苫今何在。”

回文 回文诗。《晋书》卷96《列女传》：“窦滔妻苏氏，始平人也，名蕙，字若兰，善属文。滔（于前秦）苻坚时为秦州剌史，被徙流沙，苏氏思之，织锦为《回文旋图诗》以赠，宛转循环以读之，词甚凄惋，凡840字。”后遂用以指代抒发别情、怀念远人的诗作。

箧（qiè）  收藏物品的小箱。《左传·昭公十三年》：“卫人使屠伯馈叔向羹与一箧锦。”

负负 犹言“惭愧、惭愧；对不起﹑对不起。”

糟糠 本义是穷人用来充饥的酒渣和米糠，后用以喻指贫穷时与共患难的妻子。《后汉书》卷56《宋弘传》：“臣闻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不下堂，谓仍当继续主持家务，不可休弃。

皈心 诚心归向。习指皈心向佛。明·袁宏道《金太宜人墓志铭》：“晚年得净土书读之，遂皈心莲域，礼颂不辍。”

正果 学佛之人精修有得，谓之证果。别于外道，故曰正果。果者，喻如果之成熟也。

尘劫 佛家以一世为一劫，无量无边劫为尘劫。后亦泛指尘世的劫难。《楞严经》：“纵经尘劫，终不能得。”廖仲恺《留诀内子》诗：“四十五年尘劫苦，好从解脱悟前非。”夫人辞世，儿女悲啼，慎子先生哀痛至极，说是他要抛却尘劫，皈心向佛了。

其二

大限来时各自飞，伯劳新燕，从此东西。忆曩日，上头居住，备极绸缪。探怀记事珠，如与卿一场春梦；

小人福薄竟如此，去马丧牛，几经南北。想频年，下第言好，诸多慰籍。盼断登科信，剧怜我十度秋闱。

【注】

大限 寿数，死期。晋·葛洪《抱朴子·极言》：“不得大药，但服草木，可以差于常人，不能延其大限也。”唐·权德舆《古兴》诗：“人生大限虽百岁，就中三十称一世。”

伯劳新燕句 见第9联《挽喻寿海夫人》“东飞伯劳西飞燕”注。

上头 本义是古代男女成年加冠、加笄仪式的通称，后演变为女子嫁前改变发型的礼仪。南朝梁简文帝《和人渡水》诗：“婉娩新上头，湔裙出乐游。”晋乐府《欢好曲》云：“窈窕上头欢，那得及破瓜。”这里喻指作者与夫人结婚。

备极绸缪 十二万分的亲热。备极，周备极至。唐·元稹《告赠皇考皇妣文》：“先夫人备极劳苦，躬亲养育。”绸缪，紧密缠缚。喻指亲爱。《诗·唐风·绸缪》：“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记事珠 传说中能帮助记忆的宝珠。五代后周·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记事珠》：“（唐）开元中，张说为宰相。有人惠说一珠，绀色有光，名曰记事珠。或者有阙忘之事，则以手持弄此珠，便觉心神开悟，事无巨细，涣然明晓，一无所忘。”清·秋瑾《题潇湘馆集》诗：“风流文采教占尽，羡然胸多记事珠。”

卿 本系汉魏时对友人的昵称，后世君王亦用以称呼臣下；同时也是夫妻间的爱称。

一场春梦 喻指世事无常，转眼成空；亦喻幻想破灭。唐·卢延让《哭李郢端公》诗：“诗侣酒徒销散尽，一场春梦越王城。”

小人 旧时男子谦逊的自称。《左传·隐公元年》：颖考叔曰“小人有母，比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参见第6联《挽万新甫》“元龙座上来”注。

下第 古代科举中式录取，曰登科、登第、及第；未被录取，曰下第。

去马丧牛 谓孑然一身、形单影只。《论语·颜渊》：“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亡，古“无”字。文伯伦先生曰：“去马丧牛，马、牛明显为二，所引‘司马牛’，未当。万所确指，今已难明，我以为不过讲倒楣。去马，用《说苑》塞翁失马事；‘丧牛’，《太平广记·兽部十一》引《语林》，记宋岱为青州刺史，禁淫祀。有书生诣岱曰：君有青牛髯奴，所以示得相困耳。奴已叛，牛已死，今日得相制矣。言绝而失，明日而岱死。”王德宗先生曰：“万氏或别有所本，应再查。”兹二说并存于此，以待高明。

剧 古同“最”。

十度秋闱 秋闱的本义是科举秋试的考场，这里作者用以借指自己多次参加乡试，都未考上举人。元·黄晋《试院同诸公为主试官作》诗：“右辖升庸日，秋闱献艺初。”

其三

白也旧诗篇。生离死别，惊悸龙拏，回思黑月三更，梦中得句真为谶；

微之新涕泪。展（关）[奠]营斋，平分鹤俸，慨我青衿一领，老去无官可奈何。

【注】

白也旧诗篇 指李白有《远别离》、《行路难》、《长相思》等诗篇。杜甫《春日忆李白》诗：“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龙拏 比喻笔势遒劲、奔放。唐·孟棨《本事诗》：“玄宗命（李）白为宫中行乐诗，二人张朱丝阑于前。白取笔抒思，十篇立就。笔迹遒利，凤峙龙拏，律度对属，无不精绝。”清·王晫《今世说·企羡》：“新城王西樵阮亭（王士稹），每过邮亭夜店，辄题诗壁上，诗既惊人，使笔斗大，龙拏虎攫。”

谶 谶语。指将要应验的预言、预兆。

微之新涕泪 唐人元稹，字微之，与白居易共倡新乐府，改革一代诗风，时人称为“元和体”。有《元氏长庆集》。妻逝悼亡，作《遣悲怀三首》，感情真挚，千古流传，遂为绝唱。

展（关）[奠]营斋 为死者操办佛事。展关，开门。吴鹏权先生曰：“死者在堂，例不闭户。联言‘展关’，失当。”文伯伦先生曰：“‘展关’应为‘展奠’。关、斋皆为平声，未当。‘展关’，费解。关、奠，形近而误。元稹《遣悲怀》诗正作‘营奠营斋’，与上联对，换一字耳。”是，据改。

青衿 本义是青色交领的长衫，借指还未授官的学子。清·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如是我闻》：“身列青衿，败检酿命。”自注：“科举时称秀才为青衿。”

鹤俸 微薄的官俸。宋·陆游《被命再领冲佑有感》诗：“读书旧成癖，今但坐作梦。未能追鸿冥，乃复分鹤俸。”清·王应奎《除夕》诗：“仅支鹤俸能供岁，轻掷鱼竿自取贫。”

其四

五夜泣牛衣，贫贱夫妻，呜呼哀哉，志铭怕读彭秋士；

廿年客燕市，荒唐音耗，噫其酷矣，村舍争传蔡伯喈。

【注】

五夜 五更。《文选·陆倕〈新刻漏铭〉》：“六日不辨，五夜不分。”李善注引卫宏《汉旧仪》：“昼夜漏起，省中用火，中黄门持五夜。五夜者，甲夜、乙夜、丙夜、丁夜、戊夜也。”戊夜，即第五更。唐·崔琮《长至日上公献寿》诗：“五夜钟初动，千门日正融。”

泣牛衣 《汉书》卷76《王章传》：“初，章为诸生，学长安，独与妻居。章疾病，无被，卧牛衣中，与妻诀，涕泣。”颜师古注：“牛衣，编乱麻为之，即今俗呼为龙具者”；“诀，自谓将死，故辞诀。”

志铭 这里是说为亡妻撰写墓志铭。

彭秋士 清·王先谦《彭秋士息庵翁传》：秋士“为人廉直，非礼法不行不语。”其《先府君述亡妻龚氏坟铭》辑入《经世文编》。

廿年客燕市 谓多年作客于北京。燕市，燕国之市。《史记》卷86《剌客列传》：“荆轲既至燕，爱燕之狗屠及善击筑者高渐离。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这里指代北京。

噫其酷矣 断句本应作“噫，其酷矣。”碍于对联必须对仗的规定，不得不以“噫其酷矣”连读而与上枝之“呜呼哀哉”成对仗。

村舍争传蔡伯喈 蔡伯喈名邕，东汉文学家，书法家。董卓专政，强授以待御史、官左中郎将，后世因称“蔡中郎。”董卓败，下狱死。民间传说蔡邕既富贵，负心不认前妻，其妻赵五娘“四下河南”寻夫。衍为戏文，世代传唱。历史上的蔡伯喈，其实是孝悌君子，《后汉书》卷90下《蔡邕传》[1]：“蔡邕字伯喈，……邕性笃孝，母常滞病三年，邕自非寒暑节变，未尝解襟带，不寝寐者十旬。母卒，庐于冢侧，动静以礼，有兔驯扰其室傍，又木生连理，远近奇之，多往观焉。与叔父、从弟同居，三世不分财。乡党高其义。”然而一般民众不知，甚至明知误传而宁愿误信，总说蔡伯喈是负心郎。宋·陆游《小舟游近村舍舟步归》诗：“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身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说的便是这般景象。

---

[1]   卷次从四库本。中华书局1965年据商务印书馆影南宋绍兴本标点校注本作 “卷六十下”。

筵席

15、寿赵拙庵六十

壮岁绝封侯。回忆黄骢曲里，青油幕间，豪气纵横薄五华，帕首靴刀，共争说书生戎马；

大年开寿域。试看居易轩中，拙修庵外，高文著述堪千古，科头箕踞，令人称老子犹龙。

【注】

壮岁绝封侯 可理解为“壮岁绝域觅封侯”。作如是言，求与下联“大年开寿域”成对仗也。壮岁，青壮年时。辛弃疾《鹧鸪天》词：“壮岁旌旗拥万夫，锦帐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䩮，汉箭朝飞金仆姑。”封侯，男儿功名事业。唐·王昌龄《闺怨》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黄骢曲 曲调名，即《黄骢叠》。唐·段安节《乐府杂录·黄骢叠》：“黄骢，太宗定中原时所乘战马也。后征辽，马毙。上叹息，乃命乐工撰此曲。”清·王士稹《秋柳》诗：“愁生陌上黄骢曲，梦远江南乌夜村。”

青油幕 本义是青油涂抹的帐幕，喻指节帅所居。唐·裴度《窦七中丞见示〈初至夏口献元戎诗〉，辄戏和之》诗：“出佐青油幕，来吟白雪篇。”唐·韩愈、李正封《晚秋郾城夜会联句》诗：“从军古云乐，谈笑青油幕。”

五华 山名，在今广东省五华（古名长乐），为南越王赵佗接受汉高祖册封之地。言五华，盖以佗喻拙庵也。

帕首靴刀；书生戎马 唐·韩愈《送郑尚书序》：“大府帅或道过其府，府帅必戎服，左握刀，右属矢，帕首掺靴，迎郊”；宋·刘克庄《贺制置李尚书》：“绿沉金锁，帐环百万之精兵；帕首腰刀，庭列诸屯之大将。”清代光绪初年，左宗棠以与沙俄侵略者决一死战的气概，抬着自己的棺材西征，收复迪化（今乌鲁木齐）、和田，建立新疆省。迪化人建祠享祀之，其门联云：“提挈自西东，帕首靴刀，十年戎马书生老；指挥定中外，塞霜边月，万里寒鸦相国祠。”

大年开寿域 在人皆得尽天年的太平盛世里，迎来了六十华诞。句法倒椿。大年，谓年寿长。《庄子·逍遥游》：“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寿域，谓人人得尽天年的太平盛世。唐·杜牧《郡斋独酌》诗：“生人但眠食，寿域富农桑。”

居易轩；拙修庵 这里泛指赵拙庵退隐后居住的地方。居易，平安、平易。《礼记·中庸》：“君子居易以俟命。”郑玄注：“居易，犹平安也。”后世士夫之居，多有以“居易”为名者。“拙修庵”亦类之。明状元吴宽为父在苏州建造“东庄”。“拙修庵”即为庄内庭的园之一。

高文著述堪千古 文章著作格调高雅，足以千古流传。唐·杜甫《偶题》诗：“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科头箕踞 比喻舒适的隐居生活，也指一种纵恣轻慢的态度。这里，二意兼而有之。科头，光着头，不着冠；箕踞，大张两腿而坐。唐·王维《与卢员外象过崔处士兴宗林亭》诗：“科头箕踞长松下，白眼看他世上人。”

老子犹龙 道德高深，变化莫测，奇妙如龙。《史记》卷63《老子韩非列传》：“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网；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筵席

16、赠郎秦云

（慢）[漫]将艳福说秦宫，□[总]燕燕莺莺，京洛花明，领袖群芳谁是主；

已分闲情付流水，尽茶茶醋醋，韩潭月朗，揪帘一笑又逢君。

【题】

郎秦云，郎而姓秦名云者。 文伯伦先生曰：“秦云乃系伶人，故以郎称之，语亦轻薄。郎在元明以降为贱称。明：汤廷尉《公余目录》：‘元明间闾里称呼有二等，一曰郎，一曰秀。秀则故家右族；郎则微个末流。’民国·章太炎《新方言》卷3：‘今闽、广间乃以郎为贱称。’”

【注】

秦宫 东汉桓帝时专权的大将军梁冀与妻孙寿，夫妇共同宠幸的嬖奴。语见《后汉书》卷34《梁统传·附梁冀》。

总 据文意补。又，若以“尽”字为衍，删去，亦通。

燕燕莺莺 喻指众多的姬妾或妓女。宋·苏轼《张子野年八十五，尚闻买妾，（宋）述古令作诗》诗：“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清·雪樵居士《秦淮闻见录》：“玉墀先生题罗两峰《板桥遗迹图》诗云：“谈罢罗家《鬼趣图》，去寻旧院影模糊，芦根瑟瑟如人语，中有莺莺燕燕无。”

茶茶醋醋 茶茶，少女的呢称。明·朱有墩《元宫词》：“进行女真千户妹，十三娇小唤茶茶。”醋，亦儿女情中妒事。

    韩潭月朗句 《清稗类抄·优伶》：“伶人所居曰下处，其萃集之地为韩家潭，樱桃斜街亦有之。悬牌于门曰某某堂，并悬一灯。客入其门，门房之仆起而侍立，有所问，垂手低声，厥状至谨。俄而导客入，庭中之花木池石，室中之鼎彝书画，皆陈列井井。及出，则湘帘一桁，瀹（yuè. 煮）茗清谈。……光绪中叶，士大夫好此者尤盛，韩潭月上，比户清歌，诚足为点缀升平之一助也。”

筵席

17、水神庙戏台  

丝竹灿新声，看许多盖世英雄，到头皆成幻境；

沧桑真变局，说什么五洲角逐，转眼尽是空花。

【题】

泸州城旧时有三座水神庙。此联所题，是馆驿嘴上方的那座水神庙。民国初造、川滇黔军阀混战不休，泸州匪去兵来，“七进七出”，民也不堪其扰。慎子有感于斯，题为此联。

【注】

丝竹 琴瑟箫笛等乐器的总称。也指音乐。丝,弦乐器；竹,管乐器。晋·王羲之《兰亭集序》：“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新声 新的歌词和曲调。唐·王昌龄《从军行》：“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离别情。”

盖世英雄 谓特别杰出的英雄人物。盖世：压倒当世。超出当代所有的人。元·无名氏《马陵道》第一折：“遮莫他盖世英雄，驱兵拥众。”

沧桑 沧海桑田。大海变成桑田，桑田变成大海。比喻世事变化很大。晋·葛洪《神仙传》卷3《王远》：“麻姑自说……已见东海三为桑田。向到蓬莱，水又浅于往昔会时略半也,岂将复还为陵陆乎。”

角逐 较量;争逐。《战国策·赵策》：“魏牟曰：王之先帝，驾犀首而骖马服以与秦角逐。”

筵席

18、题惠陵

托孤数语，常留白帝城头。横（槊）[草]功名今在（否）[不]？荒垄斜晖，酾酒欷嘘，岂徒说铜驼荆棘；

正统千秋，幸有紫阳纲目。楼桑村社春犹昨，高秋远海，抚髀感喟，令人想跃马英雄。

【题】

惠陵，蜀汉昭烈帝（刘备）的陵墓，在四川成都。金·元好问《摸鱼儿·楼桑村汉昭烈庙》词，是此联最好的注脚。其辞云：

问楼桑、故居无处，青林留在祠宇。荒坛社散乌声□，寂寞汉家箫鼓。春已暮。君不见、锦城花重惊风雨。刘郎良苦，尽玉垒青云，锦江秀色，办作一丘土！

西山好，龙盘虎踞。登临感怆千古。当时诸葛成何事，伯仲果谁伊吕？还自语。缘底事、十年来往燕南路？征鞍且驻，就老瓦盆边，田畴共饮，携手醉乡去。

陶亮生先生曰：“张大千以画名世界，而其博闻强记，亦不可企及。旧社会时，他和我同僦严谷生宅，夜喜漫谈。他说：‘万斐成以白帝城头对紫阳纲目，何其巧妙至此。’我说：‘白帝城我凭吊过，何以不见有他的对子？’张（大千）说：‘乃惠陵联，未付刻耳。’遂背诵其文曰：‘ 托孤数语，常留白帝城头，横草功名今在不(平声)? 荒垄斜晖，酾酒欷嘘，岂徒说铜驼荆棘；正统千秋，幸有紫阳纲目，楼桑村杜春犹昨，高邱远海，抚髀感喟，令人想跃马英雄。’铜驼荆棘，见《晋书·索靖传》。紫阳纲目，即《通鉴纲目》，书名，出朱熹门人赵师渊手。楼桑，抚髀，俱见《先帝纪》。‘公孙跃马而称帝，刘宗下辇而自王’，语出《蜀都赋》。[1]”

                                                         

【注】

托孤数语 刘备征吴失败，病故白帝城，托孤（刘禅——阿斗）于诸葛亮、李严。诸葛亮《出师表》叙其所托云：“先帝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临终托臣以讨贼也。”

横（槊）[草]功名今在（否）[不] 横槊，郑本作“横草”；否，郑本作“不”，是。据改。横草，谓军队行于草野之中，使草倒伏。《汉书》卷64《终军传》：“军无横草之功，得列宿卫，食禄五年。”唐·李白《书情赠蔡舍人》诗：“愧无横草功，虚负雨露恩。”

铜驼荆棘 铜驼，铜制的骆驼，古代置于宫门外。铜驼而在荆棘之中，国土沦亡、庙堂残破之景象也。《晋书》卷60《索靖传》：“靖有先识远量，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耳！’”后因以喻指山河残破、世族败落或人事衰颓。

紫阳纲目 即朱熹《资治通鉴纲目》。朱熹原籍徽洲婺源（今属江西省）县紫阳乡，其居自题为“紫阳书堂”，人因以“紫阳”称之。其书仿效春秋笔法，严分正闰之际、明辨伦理纲常，于三国尊蜀汉为正统。陈寿《三国志》，以魏为正统，慎子不认同，谓“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正统千秋，自有紫阳《纲目》。酾酒欷嘘，岂徒说铜驼荆棘。王德宗先生曰：“《紫阳纲目》以蜀汉为正统，孰知汉至桓、灵，气数已尽，天下合久必分，由汉之一统而为三国之鼎立矣。” 酾酒欷嘘，岂徒说铜驼荆棘。嗟乎！

楼桑村社 楼桑村是刘备的故乡，地在今河北省涿县。《三国志》卷32《蜀书二·先主》：“先主少孤，与母贩履织席为业。舍东南角，篱上有桑树生，高五丈余，遥望见童童如小车盖。”后因称楼桑里。后世乡人建庙以为纪念。

跃马英雄 指刘备。罗贯中《三国演义》说，刘备“跃马过檀溪。”又说刘备在东吴招亲，纵怀声色，忘怀所以。一日，出游，跨马，不适，抚股而感慨曰：“平生跃马驱驰，而今久不征战，股髀赘肉生矣。”

筵席

19、挽曹独眼地师

风流今尚存，凭吊伤心，试问荒冢千秋，谁为下马；

江山倘能语，独具只眼，留得葬经一部，共附疑龙。

【注】

地师 习堪舆之学而以为人卜宅相地为业者。雅称堪舆家，亦即所谓风水先生。径呼“独眼”，地师社会地位低贱，且其人眇一目也。

风流今尚存 独眼姓曹，因引唐·杜甫《曹将军画马歌》中“将军魏武之子孙，于今为素为清门。英雄割据虽已矣，文采风流今尚存”句以彰显之。

下马 谓下马致祭。

独具只眼 具有独到的眼光和见解。宋·杨万里《送彭元忠县丞北归》诗：“近来别具一只眼，要踏唐人最上关。”这里语意双关，既是赞说这位风水先生眼光敏锐，能为委托人觅到好的宅基和坟地，又巧妙地道出了他只剩一只眼睛。

葬经 论述风水及其重要性和卜宅相地方法的术数之书，托名汉·青乌先生撰；一说晋·郭璞撰。堪舆风水文化，盖源于此，后来风水家莫不宗之。“留得葬经一部”，是说曹独眼撰有风水之书留世。

疑龙 疑龙家。风水先生的雅称。清·龚自珍《宋先生述》：“浙中传君晚年信疑龙家书。”所谓疑龙家书，即《葬经》之类也。

筵席

20、挽某

贤孙是魁奇倜傥之人，斜日落西山，抚李令伯陈情一篇，当亦永诀；

阿母竟衰病摧颓以死，春波动南浦，读江文通别赋数遍，能不魂销。

【注】

当亦永诀 文伯伦先生曰：“当亦永诀，疑为亦当永诀之误。”

魁奇 亦作“ 魁畸 ”。杰出；特异。《晋书》卷130《赫连勃勃载记·论》：“其器识高爽，风骨魁奇，姚兴睹之而醉心，宋祖闻之而动色。岂阴山之韫异气？不然何以致斯乎？”唐·韩愈《送廖道士序》：“意必有魁奇忠信材德之民生其间，而吾又未见也。”

倜傥 洒脱;不拘束。汉·司马迁《报任安书》：“富贵而名磨灭者,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

李令伯 由蜀汉入晋的李密。密字令伯，蜀汉武阳（今四川省彭山县）人，父早亡，见养于祖母。蜀汉亡，晋武帝征他为官，密上《表》陈情，恳切陈述他“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母孙二人，更相为命。……乌乌私情，愿乞终养。”情真意切，悲侧动人。

当亦永诀 文伯伦先生曰：“当亦永诀，疑为亦当永诀之误。”

摧颓 摧折，衰败。汉·焦赣《易林·蛊之否》：“中复摧颓，常恐衰微。”

春波动南浦 南浦，南面的水边。后常用称送别之地。屈原《九歌·河伯》：“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南朝梁·江淹《别赋》：“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这里用以喻指送葬。

江文通 南朝梁代文学家江淹的表字。江淹少以文章著名，晚年才思减退，传为梦中归还了郭璞送给他的五色笔。尔后作诗，遂无美句，世称“江郎才尽”。《别赋》是他的名篇。这篇舒情小赋，一开始就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筵席

21、题薛涛吟诗楼

引袖接星辰，古意苍茫，看四壁云山，青来蓟北；

停琴伫冷月，余怀浩渺，送一篙春水，绿到江南。

成都望江楼（法·威尔逊摄于清·光绪三十四年）

【题】

《全唐诗》卷803：“薛涛，字洪度。本长安良家女，随父宦，流落蜀中，遂入乐籍。辩慧，工诗，有林下风致。韦皋镇蜀，召令侍酒赋诗，称为“女校书”。出入幕府，历事十一镇，皆以诗受知。暮年屏居浣花溪，着女冠服，好制松花小笺。时号薛涛笺。”又，旧题宋·元袤《全唐诗话》云：薛涛晚岁居碧鸡坊，创吟诗楼，偃息其上。

望江楼古名崇丽阁，在成都锦江九眼桥畔，与四川大学毗邻。相传其地是薛涛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民国时辟为公园。园内茂林修竹，岸柳石栏，波光楼影，翠竹夹道，亭阁相映，主要有崇丽阁、濯锦楼、浣笺亭、五云仙馆、流杯池和泉香榭等，是明清两代为纪念薛涛而先后在此建造的。望江楼楼高四层，上两层平面为八角形，下两层为四方形。画栋雕梁，宏伟壮观。登楼远眺，锦江春色尽收眼底。楼的两侧，另有楼阁两座，左名濯锦楼，两层三间，状如舟船；右即吟诗楼，四面敞开，三叠相依。楼前一泓清水，四面回廊环绕。楼后，有薛涛井，相传薛涛用这古井里的水制作色彩绚丽而又精致的“薛涛笺”。其联云：“此间寻校书香冢白杨中，问他旧日风流，汲来古井余芬，一样渡名桃叶好；西去接工部草堂秋水外，同是天涯沦落，自有浣笺留韵。不妨诗让杜陵多。”

【案】

此为旧时悬挂在成都望江楼公园内崇丽阁（即望江楼）的门联，署“题顾复初题”。此作“题吟诗楼”，误。吟诗楼在望江楼公园内，其门联是：“古今来多少美人，问他瘦燕肥环，几个红颜成薄幸？天地间尽多韵事，对此名笺旨酒，半江明月放酣歌。”

陈律庄先生乡里之儒，生平足迹未出泸州。悬挂在崇丽阁上的这副人尽皆知的名联，是否真是万慎子作，仅凭他的抄本，难以为据。更何况他把“望江楼”都误抄为“吟诗楼”了。

但换一个角度看，陈先生没有到过成都，而又知道此联，可见其说有本。又，慎子有《题泸县二郎滩》联，意境与此颇为相似。然则是联或为慎子所撰，亦未可知。姑存待考，不为注疏。

筵席

22、自帖书斋（二副）

其一

一肚皮不合时宜，挝鼓欲骂曹，岑牟单绞渔阳掺；

好须眉是真男子，作诗聊拟杜，浑脱淋漓剑器行。

【注】

一肚皮不合时宜 宋·黄衮《梁溪漫志·侍儿对东坡语》：“朝云乃曰：‘学士一肚皮不合时宜。’”此盖慎子以东坡自况，高自称许之言也。

挝（zhuā）鼓欲骂曹句 想学那祢衡戴岑牟，着单绞，渔阳三挝骂曹操。《四库全书》文渊阁本《后汉书》卷110下《祢衡传》：“衡字正平，平原般（今山东省德州市境）人也。少有才辩而气尚刚傲，好矫时慢物。……孔融既爱衡才，数称述于曹操。操欲见之，而衡素相轻疾，自称狂病，不肯往，而数有恣言。操怀忿，而以其才名，不欲杀之。闻衡善击鼓，乃召为鼓史，因大会宾客，阅试音节。诸史过者，皆令脱其故衣，更着岑牟、单绞之服。次至衡，衡方为渔阳三挝，蹀蹋（dié tà .  顿足踏地为节）而前，容态有异。声节悲壮，听者莫不慷慨。衡进至操前而止。吏诃之曰：‘鼓史何不改装，而轻敢进乎？’衡曰：‘诺。’于是先解衵（rì. 贴身的内衣）衣，次释余服，裸身而立，徐取岑牟、单绞而着之，毕，复参挝而去。颜色不怍。”唐·李贤注：“《文士传》曰：‘魏太祖欲辱衡，乃令人录用为鼓史。后至八月朝普天阅视鼓节，作三重阁，列坐宾客。以帛绢制作衣，一岑牟，一单绞及小裈。’《通志》曰：‘岑牟，鼓角士胄也。’郑玄注《礼记》曰：“绞，苍黄之色也。’《文士传》曰：‘衡击鼓作渔阳参捶，蹋地来前，蹑馺足脚，容态不常，鼓声甚悲，易衣毕，复击鼓参搥而去。至今有《渔阳参捶》，自衡始也。’臣贤案：捶及挝并击鼓杖也。参挝是击鼓之法，而王僧孺诗云：‘散度广陵音，参写渔阳曲。’而于其诗自音云：‘参音七绀反。’后诸文人多同用之。据此诗意，则参（乃）曲奏之名，则挝字入于下句，全不成文。下云‘复参挝而去’，足知参挝二字当相连而读，参字音为去声，不知何所凭也。”

中华书局标点本《后汉书》卷80下《祢衡传》与四库本卷110下《祢衡传》同，而引李贤之注为自注。且另加注曰：“杜预注《左传》曰：衵，近身衣也。音女一反。”

据是，则挝鼓便是击鼓；岑牟为鼓手头上所戴盔胄，单绞是其所着颜色苍黄之衣。而“渔阳掺”，便有两种不同的说法：其一，晋人王僧儒认为，参，读如散，“渔阳参”是曲名，即《渔阳散》；其二，李贤认为，“挝”是鼓杖，“参挝”即是“三挝”，三击（搥、擂）其鼓。如果把“掺”读为“散”并以“渔阳散”为曲名，则“挝”字便入于下句，不成其为文章。

“掺”与“散”通假。万慎子是遵从王僧儒说法，以“渔阳掺”为曲名的。

杜 谓杜甫。

浑脱淋漓剑器行 壮言自己文章像唐代名伎公孙大娘舞剑器那样“浑脱，淋漓顿挫，独出冠时。”剑器行，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浑脱，原指北方民族中流行的用整张剥下的动物的皮制成的革囊或皮袋。用作盛放水浆饮料的容器，亦可作为渡河的浮囊。明·叶子奇《草木子·杂俎》：“北人杀小牛，自脊上开一孔，遂旋取去内头骨肉，外皮皆完，揉软用以盛奶酪酒湩，谓之浑脱。”这里，喻指文章浑然天成，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清·阮元《小沧浪笔谈·论诗绝句》：“《咏官柳》诗云：‘轻尘系马处，落月有鸟啼。’可谓自然浑脱者矣。”淋漓，淋漓尽致，这里用以形容气节慷慨。

其二、

斩马剑高悬，谁是朱云，计日诛佞臣张禹；

钓鱼台当在，世无光武，何处寻隐者严陵。

【注】

斩马剑、朱云 《汉书》卷67《朱云传》：“朱云字游。……张禹以帝师，位特进，甚尊重。云上书求见，公卿在前，云曰：‘今朝廷大臣不能匡主，臣愿得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人头，以励其余。’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尚方，少府之属官也，作供御器物，故有斩马剑，利可以斩马也。”

佞臣张禹 汉成帝时，日蚀、地震数见，吏民上书说是外戚王氏专政所致。汉成帝将信将将疑，亲去张禹家，辟去左右，以吏民所言王氏事示禹。张禹不愿得罪王家，说灾变之意深远难见，故圣人罕言命，不语怪神。新学小生，乱道误人，宜无信用。上雅信爱禹，由此不疑王氏。后来王莽纂国，张禹是难辞其咎的。

钓鱼台 严子陵钓鱼台。在浙江桐庐县境内的富春江上。南朝梁·顾野王《舆地志》：“桐庐县南有严子陵渔钓处，今山边有石，上平，可坐十人，临水，名为严子陵钓台。”

一蓑风雨傲王侯—— 严先生钓鱼台

光武 起兵荡平王莽和绿林赤眉，重新光复汉室的汉光武帝刘秀。

严陵 东汉隐士严子陵，《后汉书》卷113有传，全文如下：

严光，字子陵，一名遵，会稽余姚人也。少有高名，与光武同游学，及光武即位，光乃变名姓，隐身不见。帝思其贤，乃令以物色访之。后齐国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裘、钓泽中。帝疑其光，乃备安车玄纁，遣使聘之。三反而后至，舍于北军，给床褥，太官朝夕进膳。

司徒侯霸与光素旧，遣使奉书。使人因谓光曰：“公闻先生至，区区欲即诣造，迫于典司，是以不获，愿因日暮，自屈语言。”光不答，乃投札与之，口授曰：“君房足下：位至鼎足，甚善。怀仁辅义天下悦，阿谀顺旨要领绝。”霸得书，封奏之。帝笑曰：“狂奴故态也。”车驾即日幸其馆，光卧不起。帝即其卧所，抚光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为理邪？”光又眠不应，良久，乃张目熟视曰：“昔唐尧着德，巢父洗耳。士故有志，何至相迫乎！”帝曰：“子陵，我竟不能下汝邪？”于是升舆叹息而去。

复引光入，论道旧故，相对累日。帝从容问光曰：“朕何如昔时？”对曰：“陛下差增于往。”因共偃，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座甚急，帝笑曰：“朕故人严子陵共卧耳。”

除为谏议大夫，不屈，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建武十七年·（公元41年），复特征，不至。年八十，终于家。帝伤惜之，诏下郡县赐钱百万、谷千斛。

筵席

23、代孔克明挽叔若愚（四副）

其一

熟思旧日远游，老衲归欤？罗汉寺犹存，几回携手寻莲径；

等是少年叔侄，步兵往矣，广武原在望，最怕伤心过竹林。

【题】

孔克明，泸县安贤乡特凌铺（今泸州市龙马潭区特兴乡）人，家与慎子为邻近。

【注】

远游 语意双关。既指孔氏叔侄旧曾出门游览，又含三闾氏《远游》：“悲时俗之迫扼兮，愿轻举而远游”之意。

    老衲 年老的僧人，亦用作老僧的自称。唐·戴叔伦《题横山寺》诗：“老衲供茶盌，斜阳送客舟。”

罗汉寺 佛家十八罗汉的道场（寺院）。泸州城外20华里（距特凌铺约十余里），亦有罗汉寺，建于明时，一时香火鼎盛，寺旁小集，因得名为罗汉场。抗日军兴，敌寇铁骑蹂躏，乡人房克焘即其址创树风中学，为国育才，以济时艰。解放后国家接办，更名泸州市第三中学，今为树风职业高中。

莲径 莲花洁白，象佛之性，因以喻指僧房佛舍。唐·朱庆馀《赠律师院》诗：“粉壁通莲径，扁舟到不迷。”又，喻指西方佛国。清·无名氏《济公传》351回记僧元功圆寂，其标题即作“元功师功德圆满归莲径”。这里，用以喻指佛法。

等是 同样是。

    步兵   晋·阮籍官步兵校尉，人因以“步兵”称之。

广武原 在今河南省荥阳县东北广武山上，有东、西两座山头，中隔广武涧。楚、汉荥阳之战，刘邦在西山头筑城屯兵（今名汉王城）；项羽在相去约二百步的东山头筑城（今名楚王城）屯兵，以相对峙。《晋书》卷49《阮籍传》：阮籍“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竹林 魏晋间，陈留阮籍、谯郡嵇康、河内山涛、河南向秀、籍兄子咸、琅邪王戎、沛人刘伶相与友善，常宴集于竹林之下，时人号为“竹林七贤”。

《晋书》卷49《阮籍传》：“咸字仲容，……任达不拘，与叔父籍为竹林之游。”阮籍与阮咸是少年叔侄，孔若愚与孔克明也是少年叔侄。

其二

最堪怜马去牛来，值此乱离，扰扰胶胶，烂柯林下棋收局；

何忍说鸾飘凤泊，有桩比例，凄凄切切，过锦时间戏散场。

【注】

马去牛来 乱七八糟，无人伦理。马，指晋皇家姓司马氏，恭王妃通小吏牛金而生琅琊王睿，后为晋元帝，与秦王嬴政实为吕氏子事同，世因谓“暴秦以吕易嬴，弱晋以牛易马”。民国初建，中央政府号令不及四川。泸州地方，战乱连年，匪去兵来，有所谓“七进七出”之乱，民人不堪其扰。宋·丁开《建业》诗云：“谁遣凄凉满眼中，黄花渺渺又秋风。龙蹲虎踞江山大，马去牛来社稷空。纵有千人唯诺诺，本无百岁更匆匆。乾坤颠倒孤身在，聊复残生伴钓翁。”是为此语最好的注脚。

扰扰胶胶 纷乱貌。《庄子·天道》:“胶胶扰扰乎。”成玄英疏:“胶胶﹑扰扰，皆扰乱之貌也。”

烂柯林下棋收局 谓匪去兵来，乱七八糟，难为你竟在这样的情况下逝世。烂柯，岁月流逝，人事变迁；棋收局，棋局结束。喻指事件终了。南朝梁·任昉（fǎng）《述异记》卷上：“信安郡石室山，晋时王质伐木至，见童子数人，棋而歌，质因听之。童子以一物与质，如枣核，质含之，不觉饥。俄顷，童子谓曰：‘何不去？’质起，视斧柯（木柄）烂尽。既归，无复时人（时间已过多年，同时代的人都已死了）。”后以烂柯谓岁月流逝，人世变迁。宋·陆游《东轩花时将过，感怀》诗：“还家常恐难全璧，阅世深疑已烂柯。”

烂柯林下棋收局

鸾飘凤泊 飘、泊：随流飘荡。原形容书法笔势潇洒飘逸，后比喻夫妻离散或文人失意。唐·韩愈《峋嵝山》诗：“科斗拳身薤倒披，鸾飘凤泊拏虎螭。”

比例 比喻。

过锦 明代的一种宫廷戏。明·沈德符《野获编补遗·列朝·禁中演戏》：“过锦之戏，闻之中官，必须浓淡相间，雅俗并陈，全在结局有趣，如人说笑话，只要末语令人解颐，盖即教坊所称耍乐院本意也。今《实录》中谓武宗好武，遇内操时，组练成群，五色眩目，亦谓之过锦。”又，清·吴伟业《琵琶行》序：“因言先帝在玉熙宫中，梨园子弟奏水嬉、过锦诸戏。” 望文生义看，说的是孔若愚平生失意，凄凄切切，人生像戏一样演完（收场）了。个中深意，却是作者对于当时那种政治局面的深恶痛绝，直斥之为闹剧演得如此蹩足，何不赶快收场。

其三

一死况英年，兰玉摧残，抱得负床孙，最怜膝下无儿女；

重帷皆寡妇，风雨凄厉，寄语邻家子，莫向门前说是非。

【注】

一死况英年 死了，更何况是英年早逝。英年，英姿焕发的青壮年时期。

兰玉 比喻有出息的子弟。《晋书》卷79《谢安传附谢玄》：谢“安尝戒约子侄，因曰：‘子弟何预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诸人莫有言者，（谢）玄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生于阶庭耳。’”

负床孙 指还只能扶床而立、不会行走的小孩。《战国策·燕策一》：苏代为燕昭王画策破齐，“燕王曰：‘善。吾请拜子为上卿，奉子车百乘。子以此为寡人东游于齐。何如？’对曰：‘足下以爱之，故与。则何不与爱子与诸舅、叔父、负床之孙？”鲍彪注：“负，言背。倚床立，未能行也。”

是非句 重帷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风雨凄厉，兰玉摧残。丈夫死了，儿子今又死了，婆媳皆成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寄语轻薄邻家子，莫向门说是非！

其四

痛哭失斯人，叹滚滚浪花，淘尽许多名士；

挽救无妙术，恨炎炎秦火，不烧这部方书。杨廷举注：方书，指医书。

【注】

滚滚浪花，淘尽许多名士 宋·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多少风流人物。”

炎炎秦火 秦始皇焚书之火。《史记》卷6《秦始皇本纪》：始皇帝“三十四年（公元前213年），丞相李斯曰：‘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辟禁。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取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制》曰：‘可。’”

方书句 方书，医药方伎之书。挽救无方，病治不好，百无一用。为何不与《诗》、《书》百家之语一齐烧毁！

筵席

24、代王允斋挽兄

何日更吹篪。回忆村庄断续，邻火微茫，紫荆花里足鸡豚，讵期垂暮皤皤，剩得闲身羁鹿塞；

他生应共被。那堪小极初沉，太山竟圯，春草池塘好诗句，从此独行踽踽，忍无清泪洒鸰原。

【注】

吹箎（chí） 比喻兄弟亲密和睦。《诗·小雅：何人斯》：“伯氏吹埙（xūn），仲氏吹篪。”篪，古代一种竹制的管乐器，类笛而八孔；埙，古代一种用陶土烧制的吹奏的乐器。二者合奏时声音相应和，因常以埙篪比喻兄弟和睦。清·吴苑《到家》诗：“忆昔少年时，老屋埙篪奏。树下共嬉游，兄先弟随后。”

紫荆花里足鸡豚 南朝梁·吴均《续齐谐记》：“京兆田真，兄弟三人。共议分财生赀，皆平均。惟堂前一株紫荆树，共议欲破三片，明日就截之，其树即枯死，状如火燃。真往见之，大惊，谓诸弟曰：‘树本同株，闻将分斫，所以憔瘁。是人不如木也。因悲不自胜。不复解树。树应声荣茂。兄弟相感，合财宝。遂为孝门。”

垂暮皤皤（pó pó）  形容年老。皤皤，见第11联《代挽李安生世兄》注。

羁鹿塞 羁留于边寨。又：鸡鹿塞，古塞名，在今内蒙古磴口西北哈隆格乃峡谷口﹐是古代贯通阴山南北的交通要冲。汉时筑城塞于此。后亦泛指西北少数民族地区。

共被 同被而寝。兄弟情谊。唐·杜甫《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诗：“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仇兆鳌注：“共被同行，所谓如弟兄也。汉·姜肱兄弟同被而寝；晋·祖逖、刘琨情好绸缪，共被同寝。”

小极初沉，太山竟圯 想不到小小一点病痛，你就竟自去世了。小极，困倦，小病。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 顾司空未知名，诣王丞相，丞相小极，对之疲睡。”清·袁枚 《挽范莪亭孝廉》诗：“ 闻君素聪强，偶然遘小极。一朝竟委化，七十还欠一。” 太山竟圯，巍巍泰山竟然崩颓。这里，喻指人的死亡。

春草池塘好诗句 南朝宋·谢灵运《登池上楼》诗云：“池塘生春草，园栁变鸣禽。”南朝梁·钟嵘《诗品》卷二《谢惠连》：“《谢氏家录云》，康乐（谢灵运）每对（其弟）惠连，辄得佳语。后在永嘉，西堂思诗，竟日不就。寤寐间忽见惠连，即成‘池塘生春草’。”

                  

鸰（líng）原 谓兄弟友爱。《诗·小雅·常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郑玄笺：“水鸟，而今在原，失其常处，则飞则鸣，求其类，天性也。犹兄弟之于急难。”脊令，也写作“鹡鸰”。唐·杜甫《赠韦左丞丈济》诗：“鸰原荒宿草，凤沼接亨衢。”

筵席

25、六十自寿（十一副）

谁谓穷愁好著书，老矣垂垂，开蜀学津梁，古文（慢）[漫]（许）[诩]桐城派；

偶因乱离寻安土，顾影落落，问吴门市卒，今世畴为梅子（贞）[真]。

想应是梅花化身，忆十月怀胎，贱子原来遗腹子；

曾捐得翰林孔目，有几分傲骨，凡虫休误礚头虫。

漫说他铜漏摧残，感旧我重来，栽得桃花刘禹锡；

更难援铁血主义。几回打不死，都督泸州程咬金。

【案】

陈本只著录了这3副，另8副与此3副并见郑本。为保持原作完整，只对郑本作注。下仿此。

梅子真，据《汉书》卷67《梅福传》改。难援，郑本作“谁援”。

筵席

26、挽万尺生

洒血尚吴钩，紫燕黄骢，向西徼蛮烟，犹思杀贼；

转喉歌楚调，素车白马，问北邙荒冢， 何处寻君。

【注】

吴钩 古代吴地（今江苏苏州）所造的—种似剑而弯曲的兵器。《吴越春秋·阖闾内传》：“阖闾既宝莫耶（剑），复命于国中作金钩，令曰：‘能为善钩者，赏之百金。’吴作钩者甚众。”唐·李贺《南园十三首》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紫燕黄骢 紫燕骝、黄骢骠。《西京杂记》[1]：“汉文帝自代（州）还，有良马九匹，皆天下骏足也。名曰浮云、赤电、绝群、逸群、紫燕骝、禄螭骢、龙子、嶙驹、绝尘，号九逸”；黄骢，《新唐书》卷21《志十一·礼乐志》：“帝（唐太宗）之破窦建德也，乘马名黄骢骠。”

西徼蛮烟 徼，门户。蛮，旧时对南方少数民族的贬称。这里所谓西徼，疑指四川凉山或者打箭炉（今四川康定）地区。当时居住在那些地方的少数民族，与旧政府武装力量常年处于对抗状态。据联意，万尺生生前是名军官，曾在其地与少数民族作战。

转 古同“啭”。

楚调 楚地（今湖南、湖北一带）的曲调，常与吴弦﹑燕歌对举。后为乐府相和调之一。《新唐书》卷22《志十二·礼乐志》：“俗部诸曲，悉源于雅乐。（北）周、隋管弦杂曲数百，皆西凉乐也；鼓舞曲，皆龟兹（qiū cí）乐也。唯琴工犹传楚汉旧声及清调，蔡邕五弄、楚调四弄，谓之九弄。”

素车白马 旧时办丧事用的车马。《后汉书》卷111《范式传》：“范式字巨卿。……（其友人）元伯（张邵）寝疾……卒。式忽梦见元伯玄冕垂缨、屣履而呼曰：‘巨卿：吾以某日死，当以尔时葬，永归黄泉。子未我忘，岂能相及。式怳（huǎng. 古同“恍”）然觉悟，悲叹泣下，具告太守，请往奔丧。太守虽心不信而重违其情，许之。式便服朋友之服，投其葬日，驰往赴之。式未及到，而丧已发引，既至圹，将窆(biǎn.下葬)，而柩不肯进，其母抚之曰：‘元伯岂有望邪？’遂停柩移时，乃见有素车白马号哭而来。其母望之曰：”是必范巨卿也。’巨卿既至，叩丧言曰：‘行矣元伯！死生路异，永从此辞。’会葬者千人，咸为挥涕。式因执绋而引，柩于是乃前。式遂留止冢次，为修坟树，然后乃去。”后遂以“素车白马”为送葬之辞。

    北邙 山名，即邙山。山在洛阳之北﹐故名。东汉﹑魏﹑晋的王侯公卿多葬于此。后因用以借指墓地或坟墓。

---

[1] 《西京杂记》的作者，《隋书·经籍志》未著录，而新、旧《唐书》均作“晋·葛洪撰。”

筵席

27、挽熊湘甫

一马双童说宦游，忆花种南滇，黄绸紫绢新诗卷；

只鸡斗酒留前约，看云横北郭，红树青山好墓田。

【注】

一马双童说宦游 谓清清白白地在外地做官。清初，魏一鳌在山西累官至布政使，10年离职归乡，身无长物，仅有“匹马双童”。宦游，本意是为求官而出游。《汉书》卷57上《司马相如传》：“长卿久宦游,不遂而困。”后因以为在外做官的代词。唐·王勃《杜少府之任蜀州》：“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花种南滇 在云南种花，喻指教化生员。熊湘甫在云南任教职，所以后文说他有黄绸紫绢新诗卷。

只鸡斗酒 见第10联《挽杨云甫》注。

墓田 墓地。云横北郭，红树青山，的是好墓田。

筵席

28、题徐氏宗祠

铁劵旧家声，看百战而还，中山勋伐今犹昨；

玉台新咏序，问六朝以降，江左文章更属谁。

.

【题】

宗祠，又称作宗庙、祖祠、祖厝（cuò），即民间所谓祠堂。旧时聚族而居者，莫不有焉。祠内供设祖先神主牌位、春秋祭祀。是序昭穆，崇功德，从事家族宣传、执行族规家法、议事和宴饮的场所。宗祠的楹联，要皆标举先祖道德文章、丰功伟绩，展示家族的古老与光荣，激励族人孝慈友爱，图强奋发，丕振家声。

【注】

铁劵 皇帝分封功臣作诸侯王时所颁发的铁质契劵。又作“世劵”，民间俗称“免死牌”。其上用丹砂书写分封功臣的誓言，诸如“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等语。

中山 中山王徐达。与李善长并为明代开国第一功臣，官至太傅，中书右丞相，参录军国重事，封魏国公，岁禄5000石，予世劵（铁劵）。卒，追封中山王，谥武宁，赠三世皆王爵。赐葬钟山之阴，御制神道碑文。配享太庙，肖像功臣庙，位皆第一。

勋伐 功绩。《史记》卷6《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序》:“古者人臣功有五品:以德立宗庙定社稷曰勋;以言曰劳;用力曰功;明其等曰伐；积日曰阅。”后因以“勋伐”通称功绩。

玉台新咏序   从《玉台新咏》开始。《玉台新咏》是南朝梁代以前的诗歌总集，收诗769篇﹐分为10卷，主编者徐陵，字孝穆，南朝梁、陈间与庾信齐名的宫体诗人，文章盖世。序，绍序、开始。

六朝以降 魏晋六朝以下（以来）。

江左文章更属谁 除却徐姓，文章江左更有谁？江左就是江南，亦称“江东”。江南出才子。五代时，南唐徐锴、徐凝兄弟，并以文章诗赋著称。明代“前七子”之一的徐祯卿，赋得“文章江左家家玉，烟月扬州树树花”，誉满士林，《明史》说他是“吴中诗人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