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水] 浪联闲话

飘萍浪子

非欲为王婆者，亦不敢故为酸朽之言。源于近日于网上整理对联，忽有所感，即随手而写，效古人诗话样式。古语云“家有弊帚，享之千金”，故虽皆不可观，亦厚颜为之，博诸君一笑，若稍有可观者，则心欣然矣。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诸君才学胜我者多矣，候斧正之言，不胜心向往之。

一
    余写古人之联，争议最大者，为题项羽之“千古而传，至情至性；平生所爱，一马一人”。有以为好，有认为极差，因切不住题故，亦有以为巧拙参半者，因下联佳，不即不离，而上联则落于俗套。

二
    古人之中，最喜李白，有题李白之联者四，其一：“散发弄扁舟，昔君去者，犹喜醉时邀月饮；挂帆济沧海，今我来兮，何妨过处放怀吟”，其二：“杯酒酣成，青山亦倒千秋笔；先生去后，沧海谁扬一片帆”，其三：“君不见卧舟而醉、乘鹿而游，岂止诗文传后世；我也有处士之狂、建安之傲，偏将风骨让先生”，其四：“今以观之皆傲骨，算平生，低眉者二；古来行乐独斯人，斟此月，对影而三”。其一尾字拗口，且中四字损气，然不忍弃；其二“扬”不如“挂”，然终碍于格律不敢易之，胆识不够也；其三意气风发，却偏于题且结构松散；其四似有新意，惜收句不稳。上四联瑕疵甚多，为我之大憾。

三
    生性嗜酒，曾题酒鬼二联：“问酒量谁堪？自青莲以后，唯邀明月拼一醉；竟豪情此等，和铁板而歌，时解貂裘共百杯”、“问什么老窖茅台杜康西凤，有且呈来，但使樽前能尽兴；笑他个谪仙草圣学士放翁，我今醉也，偏回楼上再题诗”，第二联虽对仗诸多不公，然收句似稍有风采。后见逍遥一联云：“我……是如来，我……是玉皇大……大帝，我……我没－－醉；你……当宰相，你……当吏部侍……侍郎，你……你要－－乖”，活泼可爱，酒鬼之神态跃然纸上。

四
    负棺人之联，最喜其题侠客之“红尘碧落，多少腾蛟起凤，纵横八荒？君不道立尽斜阳，一杯残酒，大笑死生寂寞；雪铗霜锋，万里雷电风云，交错四海。谁依然吹起新月？九节古箫，轻聆儿女温柔”，感情起伏一波三折，读之怅之，不由沉醉。后又见95和两联云：“红尘谁与对，任大漠苍凉小楼凄楚，狭路相逢，一剑轻生死；雪域君独行，伴白莲寂寞翠羽逍遥，空山长啸，余音遏风云”、“一轮明月落霜剑，尝肝胆血寒，肺腑血热，囊中兀自头颅硬；九曲长河供此觞，听马蹄声碎，洞箫声咽，醉里犹能意气雄”，亦豪气动人。余亦有题侠客之“问何时荡起扁舟？琴引清风，笛横斜月，涟漪缱绻晴波里；叹我辈归来塞外，酒寒易水，马踏关山，生死苍茫一剑中”，题侠而不侠，较95之作即差之甚远，又遑论比之负棺人？

五
    曾见负棺人题雪联云：“天帝转苍茫，三十三天燕席狂卷，覆残山剩水、枯木顽石，思想起、不语六花飞有时，心花开无主；夜神执冷漠，九十九夜鹤羽暗浮，收月魅阳燧、星魂海玉，沉静后、长怀浮光片影梦，清光虚白风”，又酒儿一联云：“白浪滔滔，竞涤三生妄念，看银山素壑，万象皆空，谁悟来碧落澄潭，冰壶宝月；寒光奕奕，纷呈一脉清明，任雪地霜天，六花独舞，又何必红桃绿柳，暖日薰风”，虽大气纵横，然似稍嫌典重而涩。余亦有二联题雪，其时颇有攀比之意。联云：“淡了青山，连远天同色，飘飘落落，此时听一曲古琴，于我心中，身如隐去；幻为六出，入流水无声，漫漫扬扬，是处品几杯清酒，待花香处，春又归来”、“常在白云深处，重归疏影枝头，落也无声，观而有物，更送来几缕清幽，如真如幻；不着世上尘泥，疑是天间仙羽，怜其寂寞，爱此高洁，却化作一江春水，亦喜亦悲”，虽嫌拖沓，然起乘有秩，自以为不逊于前述二联。至高阁“始于纷乱；终作清白”一联出，余自愧不如，不复咏雪。高阁之联尽善尽美，几为网上名句也，余所最爱。咏物之联，高阁尚有许多，如咏山之“太常艮古；一默由来”、咏桥之“吾体甘于足下面；此心鉴在水中央”、咏风之“居高淡坦；在野从容”，皆深而新，细品又于人生有所感悟。余以为咏物之联，最要在于深、稳、新三字。

六
    余有题岳阳楼三联，其一：“说什么乐，说什么忧，把酒重临，八百里洞庭尽收眼底；无所谓兴，无所谓废，登楼更醉，三千年往事一梦尘缘”，其二：“日月沉浮，百里波澜同起落；古今忧乐，一楼兴废说河山”，其三：“北通巫峡，南极潇湘，且收四望风光，不与希文说忧乐；挟剑曾来，飞仙即去，自赏一楼诗酒，笑同吕祖试锋芒”。余极喜第二联，然人多以为语句陈腐。至于一、三联，气脉不畅，不值一提。

七
    余尝听古曲“阳关三叠”，忆摩诘诗，有所感，得一联云：“清酒一杯，谁临渭水折新柳；素琴三叠，我寄春风过古城”，颇以收句自满。后见云起诗句中“一弦绿绮过潇湘”之句，似异曲同工，然一清新一飘逸。后又见近人张剑芳题吕仙庙一联云：“跨鹤定重来，与君纵目穷沧海；登楼如更醉，寄我归心过洞庭”，稳切之外，其收句岂不胜我十倍？

八
    古人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尝游苏州，深迷其中风景，陶然乎不思反也。乃撰联一组，为余之联中所最爱。摘几副录之于下：其一，题苏州园林：“诗书绝矣，不问是非，避世以怡性；山水得焉，自观清浊，游园而见心”，其二，题网师园：“清浊无关，且一任世态人情，收归渔网；亭台自爱，是谁将天然物化，置在名园”、其三，题拙政园：“古雅长存，山水别开新境界；清灵自在，亭台不是小情怀”、其四，题拙政园：“去官而还，闲观紫竹青莲，乃得田园之趣；为政也拙，自赏素琴淡酒，多培高洁其心”、其五，题拙政园：“倚栏最爱池上荷花，问香气一帘，入谁怀抱；临水自贪园中秀色，怕清风数缕，分我湖山”，其六，题唐寅故居：“曾赋得桃花，一半闲情留我辈；待吟成月色，三分流水到天涯”，其七，题虎丘：“可揽尽剑池斜塔，不愧吴中第一名胜；却依然幽谷清泉，方知此外别有洞天”，其八，题虎丘试剑石：“一剑试锋芒，昔日吴公，多有豪情留此地；千秋余壮烈，今朝游客，每临奇石怅斯人”，其九，题虎丘二仙亭：“不宜高卧；且作清游”，其十，题寒山寺：“有禅心者皆已入；无钟声处亦能听”，其十一，题枫桥：“卧寺听钟，卧桥听鸟；得诗于壁，得月于心”，其十二，题枫桥：“不必寻幽访古，江月之间，自成风物；何妨率性题诗，张生以外，别有文章”。最喜其二、其五、其十二三联，以为能从小处入手具大情怀，而不做忸怩之态。散人以为“贪”字格卑，深信其言，然不知以何字替。单以笔法论，其一、其二、其七、其八、其十、其十一似稍近于清人格调。其三其四乏新意，其六任性而成，字句尚可观，失之于浮，其九短而切题，甚喜，其十似有悟禅机，亦喜。余以为联必与思想结合，方成佳作。思想者，必于天地中悟得，于是见识开阔，境界升华，其文字也必提高。古人云：“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诚不我欺。

九
    三国诸人之中，最喜周瑜，恨罗贯中毁之甚深，何可见周郎之风采？曾撰三联代做翻案文章：“叹后世何分瑜亮？赤壁烟消，一样大名垂宇宙；恨苍天偏妒英才，瑶琴弦断，不堪涕泪满衣裳”、“江流几万里，学士之余，独有佳人垂泪；上溯一千年，子期以外，再无雅客听琴”、“功业未成，竟东风寂寞，涕泪已随沧海远；英雄宛在，笑赤壁烽烟，鼓鼙犹作雅弦听”。第一联以孔明作衬，似还稳切；第二联立意颇新，却出偏锋，收句犹偏；第三联上联中五字、下联前四字做儿女态，所以不佳，尚喜收句翻新。        

十
    曾与谢青堂相互酬赠，捡余之数联录之于下：其一：“雅若牧之，留此春风常忆得；清随和靖，疑其疏影缓浮来”，其二：“独爱梅花，上有林逋同此好；皆称佳句，莫非谢眺是前身”，其三：“梅香清欲隐，疏影浮来，曾贪花月曾贪酒；沧海去还空，惊涛卷起，半是风流半是狂”，其四：“从青山绿水飞出奇文，大落大开，乃挟风雷之势；与明月寒梅结成挚友，一觞一咏，相逢诗酒其怀”。盖青堂痴狂之人也，与余心性相近。观余之数联，一、二尚切，惜一句浮、一意老。三四似有意气，终未落于实处。青堂回赠之联中，最喜集句之“敏捷诗千首，飘然思不群”一联，然深愧，“诗千首”易，“思不群”则难。又得玫瑰相赠之联云：“相契同兰，深交同石，一诺当初闻者喜；欲善其事，先利其器，十年之后倚天成”，隐余姓名其中，于联、于谜、于事、于寄望皆大佳。得此两联，余无憾矣。

十一
    龙庆峡风景峻秀，余曾乘舟游赏，于山水之间颇有所悟。曾撰数联，最得意者为“险如巫峡，清似漓江，得造物之玄机，形神别具；上绝青冥，下衔紫陌，揽流云以胜景，俯仰自知”一联。后复观之，终非正统笔法。观网上之联，以诗词之笔入联者多，见联之本色者少，感情激越喷发者多，蕴藉者少。余以为网上诸人，曲景双风格最正，略伤于典僻而少风雅。观其题爱晚亭之“杜牧之文势造出，生花妙笔，尽染层林，问谁可平分秋色，惟毛润之后来居上；罗慎斋嘉游放去，拱日余晖，尤存逸事，当晚能自乐山庭，与王静斋潜默相传”联，典雅庄重、议论得体，又不落人窠臼，绝然清人笔法。

十二
    闲时多与友相互酬赠，然余所作之联，多己而少人。惟赠高阁之两联尚在正途。一为题高阁甲申联集之“满腔皆血气，肝胆之豪，纵太白亦推杯论友；启口即雷声，阳刚之性，唯青堂可并驾齐驱”。高阁者，性情中人，多血性其中，观其“宁为怒目；不效低眉”一联，绝似李太白。青堂者，联亦多风骨，曾见其“啼鸟无非呼酒婢；落花都是买山钱”一联，心向往之。然其近为情所困，人多萎靡，联亦近六朝也。另一为贺高歌新婚之“为谁束雕龙之志？绣阁春深，眉黛今须张相画；与子携执手之缘，西湖晴好，水烟长伴范郎游”。盖高阁本姓张，经商为业，故上联以张敞画眉切其姓，下联以范蠡经商切其业。后友以为前七字可删，虽同感气脉不畅，终不忍弃。又，高阁皖南人士，余误以为西湖在皖，欲切其地，终为众人笑耳。

十三
    一日梦中，偶得一联云：“笑几个痴人，结成知己；分一杯沧海，忘却平生”。友皆以为下联甚佳，若失若得，不可说也。余亦深喜此句，盖一时之感迸发而出，不及雕饰，故言尽而意足。观网上之联，负棺人之“或许茫茫皆不是；当时种种又如何”、高阁之“几个路人，纵曾知己，说起来素昧平生”、弯弯之“再徘徊两度，便作天涯”数句，大抵如此。又曾见喻石生之“各有春秋终结果；莫因风雨不开花”一联，初不觉甚好，然复读之后深有感怀，其言外之韵不尽，愈久弥香。

十四
    昔日读《菜根谭》，似有所得，撰联一组，最爱“吾学本如茶，苦而生味；此心应似水，淡以养清”一联。后友观之，以为“莫折气骨；稍敛锋芒”一联最佳。网上格言之联，最爱采风之“休学博士，三纸无驴空议论；当效贾生，一丝有惑细推敲”与玫瑰之“难得低头惟读史；平生袖手为观棋”两联。玫瑰之联，灵秀而不失大方。其一日遇雨，撰一联云：“谁觅来天地神毫？如此江山，可圈可点；我疑入风云化境：太虚烟雨，无岸无边”，如此气魄，何让须眉？

十五
    为联必不可脱离生活，然新事物文化沉淀尚薄，故不易落笔。余曾题大学生活联一组，摘数联于下：题误车之“南北不分，纵蓦然回首，早已走出三站地；辛劳枉费，叹逝者如斯，居然误了末班车”、题宿舍之“脚臭扑鼻，鼾声震耳，更有云烟缭绕，远避俗人，此处是神仙洞府；巨蚊盈帐，硕鼠贪书，岂无蟑蚁依存？近亲生态，每天回动物家园”、题上课之“早已神驰物外，论周公于易，聚庄子于蝶，任凭尔口水不绝，问谁理会；忽而铃响耳边，悟明镜非台，喜池鱼非我，刹那间佛光普照，得大解脱”。借旧瓶以装新酒，偶为尝试而已。以单联论，不值一提，然集为一集，尚有新意，稍可一观。

十六
    高阁曾有一联云：“杨柳不眠，她浮在苇畔萍中，被一阵轻风，吹皱身影；中宵独立，谁唱起人间天上，共两分残月，拨断心弦”，极尽儿女态。95亦曾有“花间梦又来，一怀愁绪，几行柳画掩难掩；槛外人何在？总上心头，却问春风知不知”之联，收句特佳。盖男儿之骨鲠不能掩柔情也。余亦多花间之句，思佳人而不可见也。如：“几千里去雁归鸿，犹化作仙音长梦，琵琶响处，谁和起？大漠驼铃、蓟门柳雨；多少回缠绵萦锁，又何须海誓山盟，金玉缘时，曾记否？风中私语、月下轻歌”、“别来几页香笺，花间彩蝶犹相聚；又是谁家新月？梦里秋风仍不知”、“往事曾归雾里花，吹时欲落；此情仍付江心月，碎了还圆”、“于千万人中，有你，有我，往事谁知？曾驻足、灯花初落；听两三句里，是情，是愁？此心一去，再回首、烟雨无痕”、“平生皆散淡，被明月钩来，唯有愁心真解酒；往事且从容，笑春风吹尽，偏多情字最缠身”、“寄身如客；指月证心”。第一联虽拖沓且强弱不谐，然为真心之作，尚能切人切事，最喜。其余之联多脂粉气，惟最后一联落落大方。

十七
    余以为写联以思想、气脉最为要紧，曾以联写联：“贯一气而骤雨行云，御风腾也；得其心则飞泉泻涧，鸣石铿然”，取庄子“御风而行”、“得意忘言”之意。又见高阁与青堂各一联，一云：“何必深究一字，得大意象，则云崩海啸；无须苦吟三年，有真情怀，则岳峙渊停”、另一云：“取境若登山，一径独劈，无限风光从险觅；观联如泛水，双峰夹峙，难得妙趣对人言”。高阁之联坦荡纵横，惜略有赘语。二者相较，青堂之联设喻奇妙，似更胜一筹。

十八
    宋诗之不如唐诗，理多而韵少。若王之涣之“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理趣兼得，宋儒中实不多见也。余曾有两联云：“福兮祸所倚；清者浊之源”、“天法乎行，绝名弃利，知无方而乐命；地恩之厚，刍狗濠鱼，乘万物以游心”，皆无趣。网上说理之联，以为95之“体苍天之道修身，法无上法，莫让得失误我；怀赤子之心作事，行所当行，何妨笑骂由人”最佳，然亦嫌枯燥。又，玫瑰有“恨不得那般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从来是此等因缘，种豆得豆，种瓜得瓜”一联，活泼有趣。白衣以为宜掉转，余亦以为然。

十九
    百望山位于燕郊，太行之西，传为佘太君望儿出征之处。95最喜其山，数度游赏，曾撰一联：“云岚归百望，登斯楼也，有一带青山半湖绿水凭栏看；烟雨入京畿，是雄关矣！教万般意气千种风情惊梦来”。以为起句特佳，上联收句以景结，亦佳，然中四字损气，下联收句又托不起。曾不知“半湖绿水”何解，后随95同游百望山，登高远眺，知“半湖”为实景也。亦曾撰三联，最喜者其中之二：“百战硝烟，凭古木精神而撑此骨；一朝沉痛，得苍山气象以壮其怀”、“太行以西，多突兀奇峰，百望尽收须放胆；绝顶者几？劝往来过客，一楼不到莫凭栏”，然终距清人笔法远矣。

二十
    曾突发奇想，以新诗入联，得三联云“不必说承诺，都化作了，点点滴滴的思念；如果有上天，请许给我，生生世世的相逢”、“曾经那么的紧张，哪敢说出，却数着花瓣：喜欢我，不喜欢我；依然这样的寂寞，都已忘掉，只记着时间：一年了，又一年了”、“收起这枚戒指，曾经有过誓言，在姻缘石上，都留给今生的思念吧；翻开一段真情，如果不能厮守，在奈何桥边，还会有来世的相逢吗”。皆不伦不类且酸朽不堪，友以为非典型呻吟也。

李天

能不能再写个中心思想呀。

云无忧

洋洋洒洒的到也见精神，不过浪浪四处成精，这里就免了吧

黄花菜

看过的，做个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