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整理]方地山其人其联

革命

转帖:闲话联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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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扬州少年才子


　　方地山于1873年出生在扬州的一个书香世家，其父方沛森为清季同治丁卯科举人，多年来在地方上执掌教谕。他因幼年失怙，与小他三岁的弟弟泽山全倚仗长姊方留姑抚养长大成人。父亲见这一双小兄弟聪颖多慧，故摒弃杂务，悉心课读，使他们小小年纪在当地颇有才名。
　　光绪十二年，地山十三岁，泽山仅十二岁，兄弟俩参加府试，因为年龄所限，泽山不得不虚报两岁应试，结果下场时因考场门槛太高，竟还是让奶娘抱他过去的。考试结束后，张榜公布结果，地山兄弟双双中榜，同入黉宫，此事多年来在扬州传为美谈。
　　父亲喜出望外，欣欣然带兄弟俩过江游焦山，山上有尊四面佛，方丈见他俩年龄尚幼，谈吐不俗，有心试他们的才情，当即指着佛像口诵上联：“面面皆空佛。”地山不假思索，朗声应答：“高高在上人。”方丈合掌称奇，随即命小沙弥捧出笔砚，请将此联写下来。地山也不推辞，略一沉吟，提笔便写：“面面皆空，佛也须有靠背；高高在上，人到此要回头。”他的这副对联，意象超逸，出语不凡，远非一般少年所及，方丈见他才思敏捷，连连嘉赏，因而激发了地山对于联语写作的浓厚兴趣。
　　方地山性情豁达，玩世不恭，疏于城府，淡泊名利，一向视科举为畏途。那一年，他到南京参加乡试，同邑有个富家公子王某央他代作枪手，并许以千两白银为酬。地山当即慨然允诺。事成之日，对方践约如数付给银票，他居然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呼朋唤友，纵情于烟花青楼，狎邪优游，将钱花得精光。其弟泽山听说这事，写诗调侃道：“知君早被钱神弃，漫把黄金赠故人。”
　　当时国势艰危，边陲多事，方地山尤其关注于边疆地理，乃潜心考证蒙疆史地，一时享誉江左，16岁时以此专长被学政提选为拔贡生。无意仕进，于光绪十五年（1889 ）出门远游，就馆授徒谋生。后任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前身）教授。
　　1890年，泽山入都参加会试，其时海内名流咸集京师，他与东广新会十七岁的举人梁启超过从甚密，诗词酬酢，向无虚日，应试举士皆以“南梁北方”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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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我亦淮南宾客


　　1915年，已是人到中年的方地山在漂泊多年之后，到天津主持《津报》笔政。主撰社论，词意精整。其时，袁世凯正与日本秘密商洽“二十一条”，日方为逼迫北洋政府确保其在东北三省及东部蒙古所享特权，故一面命其全权代表小幡酋吉在谈判桌上施加压力，一面向山东及天津大量增兵，以图用武力相威逼。
　　方地山对蒙疆史地向有研究，眼见日本人虎视眈眈，而北洋政府的官员又颟顸无能，当即在《津报》上对此事无情揭露，大加挞伐。因其言辞犀利，语气峭拔，引起了袁世凯的注意。袁慕其才名，便命手下人设法找到方地山，邀他到北京中南海总统府觐见。
　　在中南海居仁堂前院的会客室里，袁世凯接见了方地山。晤见之下，袁见方地山器识不凡，腹笥极富，有心加意笼络羁縻，于是提出要延聘他为家庭教师。面对这种旧时代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殊遇隆恩，地山感激涕零，当即允诺，但申明不以师名事袁家，情愿作为幕宾参与对袁氏子女的教育。
　　袁府专馆家塾设于京城北海五龙亭，由著名的国学大师严修总领馆内事务。严修，字范孙，天津人，与袁世凯交谊颇厚，和方地山也相识。地山进馆之后，严修素知他秉性，从不强其所难，允他想来便来，说走就走，兴之所至，可随意给袁府子弟讲讲古诗词赋。
　　方地山聊以此清闲度日，乐得轻松，作《严范孙致语》联以谢之，并稍带表白自己绝无夺席弹铗的本意：“君为光武故人，早有声名惊大地；我亦淮南宾客，怕随鸡犬便升天。”
　　在五龙亭袁家专馆，方地山悠游岁月，整日里与袁府诸公子饮酒联诗，纹枰对坐，度过了他一生中最为优裕闲适的一段时光。尤其令人庆幸的是，在这里他还得以与生平知音、袁世凯次子袁克文订下了莫逆之交。
　　袁克文，字寒之，生于光绪十五年（1889年）。克文生母金氏，是朝鲜李王妃的亲妹妹，他刚刚生下来，袁世凯便做主将其过继给了宠妾沈氏。沈氏为袁的大姨太，一生没有生养。她本是苏州名妓，当年在上海挂牌接客之际，艳帜大张，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王公权贵、达官巨贾之人不胜枚举，但她偏偏相中了尚未发迹的袁世凯，不仅委身相许，而且还慷慨解囊，在银钱上给了他极大的资助。当袁显赫之后，感念其识自己于风尘之中，对她终身恩宠有加，眷顾甚深。自领养克文之后，沈氏对他百般娇纵，致使其自小天性顽劣，从不正经读书，从十五六岁开始，便混迹于烟花巷中，夤夜不归。但是，此子却聪慧异常，偶读诗书，便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更兼其会唱昆曲，好玩古钱，由此与方地山气味相投，故而一见如故。
　　方地山本来就淡泊名利，无意于仕途进取，且豪放不羁，浪荡成性，与袁克文亦师亦友，交情甚笃。他俩终日与诗书为伴，形影不离，并时常以某典出自某书来设局赌胜负，博采时即用各自珍藏的古钱币做花红，胜者自喜，负无愧色。正是在这种无拘无束的交往中，克文的才情与天性得到了充分的展示。一日，有人送来一副“大昊天世”的古钱拓片给克文，他深知地山精于此道，特地找他来相与辨析。经双方详细考证，终于探明渊源，事毕，克文欣欣然为拓片写下洋洋数千言跋语，以记其事，由此在我国古泉学界留下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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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流浪、病故于津沽



1916年，袁世凯加快临朝称帝的步伐。
　　中南海总统府已经改名为“新华宫”，“大典筹备处”还仿照英国宫廷内流行的式样，给袁的几个儿子分别度身订做了一套“皇子服”。皇子服用黑呢子制作，在胸襟上还各自用金线刺绣着不同图案的纹饰，看起来十分庄重华贵。试礼服的这天，袁世凯的其他几个“皇子”都乐不可支，纷纷穿上礼服摄影留念，而惟独袁克文不试不穿，置若罔闻。
　　袁克文知道，父亲一但改制临朝，大哥克定早己对“太子”位志在必得，为全身远祸计，他特作《明志》诗以抒襟抱。诗云：“乍著微绵强自胜，荒台古槛一凭临。波飞太液心无往，云起苍崖梦欲腾。几向远林闻怨笛，独临虚室转明镫。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
　　袁世凯在其诸子中，尤其钟爱克文。当时，刚好发生了袁克定伪造《顺天时报》事件，他正在暴躁忧愤之中，又听说到了克文的这首诗，不由为之震怒，申言要严加责罚。袁克文闻讯大惊，以为祸在不测，便连夜收拾细软搬出中南海，在方地山的接应下躲到了天津。
　　不久，袁世凯暴病身亡，一家老少顿时树倒猢狲散。
　　在天津做寓公的袁克文依然过着花钱如流水的日子，很快便将分在自己名下的家当踢蹬得一干二净。在囊中空空的日子里，哪怕是仅仅靠着典当古玩字画或鬻书卖字过活，他也依然与方地山如影随形，流连于青楼酒馆，在拥红倚翠，醉生梦死中夜夜笙歌，逍遥度日。
　　袁克文长子伯崇成年后，方地山将爱女初观许配给他。谈婚论嫁之时，两亲家约定以古钱一枚纳聘。俟初观出阁时，地山无以陪嫁，乃撰书一联为女添妆：“两小无猜，一个古钱先下定；四方多难，三杯淡酒便成亲。”克文读罢对联，抚掌而笑，连声道：“知我者，地山也。”
　　方地山性喜诙谐，在与克文调笑逗趣之际，无分长幼，不避闺阃，乃至于谑及姬侍。有一次，袁克文纳姨太太，邀友朋小聚，正当酒酣耳热之时，方地山即席书一联相赠，并题其跋：“寒云眷属第十一人于佩文，小名巧宝，余甚涎之，戏为致语云：‘欲夺天无工，便指星分光，都难乞借；何曾地不爱，怕入山妙手，总是空回。’”其言辞佻达，语态轻浮，而克文不以为忤，反倒时常在人前诵及，每每逗人哄堂大笑。
　　1931年3月，袁克文因患猩红热，年甫四十即去世。噩耗传来，地山悲恸欲绝，挥泪撰联以悼之：“谁识李峤真才子；不见田畴古世雄。”
　　李峤是初唐时期与王勃、杨炯齐名的风流才子，其品性高雅、才思敏捷，是后人所称道的文章宿耆；田畴是三国时期的隐逸高士，此人好读书，善击剑，适逢董卓之乱，他率宗族及附从数百人避入深山之中，躬耕养亲，百姓望风归顺，数年间聚至五千余家。这副挽联以李峤、田畴的典故设譬，仅用了寥寥十四个字，便将袁克文的处境、际遇与其秉赋、操守之间存在着巨大差异，及其给他本人所带来的内心冲突刻画得入木三分，且极富文采，实可谓是对这个出生于贵胄之家而又聪明绝顶风流才子的“盖棺论定”。
　　步入晚年后的方地山寓居天津，一向以鬻文卖字为生，自署落款为“大方”。他才思敏捷，写作联语古朴拙实，不仅对仗工整，平仄协调，尤其是所作的嵌名联往往是信手拈来，恰到好处，故十数年间名扬沽上，人们常以争获其联而为荣。
　　方地山自青年时代起便不求仕进，不治生业，且又有钱便花，家无余帑，更兼恃才傲物、放荡不羁，而鬻字求售亦向无定例，以致老来落拓不堪，生计艰难，时常为衣食所虞。有年除夕守岁，周围四邻家家户户都在热热闹闹地忙着祭祖，而方地山却眼见自家冷冷清清，满目凄凉，不由得提笔濡墨，和泪写下一副春联以记其哀：“埋愁无地，泪眼看天，叹事事都如昨日；剪纸为花，抟泥作果，又匆匆过了一年。”像这样的悲语出现在他留下来的对联中，读来不得不令人唏嘘感叹，为之怅然。但他始终安贫乐道，不改初衷，在一副《自题》对联中，他坦然写道：“捐四品官，无地皮可刮；赁三间屋，以天足自娱。”其生平操守，由此可略见一斑。
　　晚年的方地山衣冠不整，须发常蓬，但有所请，则有约必应，因而时常遭到一些人的冷眼，但他从不曾折腰屈膝，以媚事权贵而邀赏。
　　有一次，一位朋友请客聚会吃海鲜，他应邀出席。酒至半酣，旁人早已备好笔砚，座中客人纷纷请他书写对联，他也毫不推辞，有求即应。有某名士在一旁见了顿生妒意，夹枪弄棒地冷嘲热讽，讥诮他有辱斯文。他听罢不愠不躁，只是淡淡一笑，即席撰联写道：“安知凤凰不如我，且食蛤蜊休问天。”众人见了，忍俊不禁哑然失笑，弄得那人很下不来台。
　　方地山生逢末世，迭遭颠仆，无以安身立命，所以在做联语时未免时时流露出满腹牢骚。他曾书联一副贴于自家门楣：“说破廊风雪甚么，不五鼎烹当五鼎食；有醇酒妇人足矣，先天下乐后天下忧。”
　　其实，作为一个旧时代正直的知识分子，方地山对国计民生、时局社情也时时留意关注，比如坊间流传极广的《小凤仙挽蔡锷联》，即出于他的手笔。“不幸周郎成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此联虽是假托小凤仙的口吻悼念蔡锷，但同时也鲜明地表达了他自己对其臧否褒贬的态度。这一点对方地山来说，尤为难能可贵。
　　要知道，当初自与袁世凯结缘，袁家上下一向对地山不薄，袁世凯死后，他也曾撰联祭奠：“诵琼楼风雨之诗，南国皆知公有子；承便殿共和明问，北来未以我为臣。”作为一介布衣寒士，方地山对于袁世凯的隆遇深恩，长期以来萦绕在心，难释于怀。尽管他反对袁临朝称帝，但也觉得这绝非其一人之错。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将蔡比作赤壁之战时的周瑜、“风尘三侠”中的李靖，其不仅用典精当，寓意深刻，而且也是对袁倒行逆施、颠覆共和，危害国家和民族大业丑恶行径的一种认识与评判。看来，方地山无论是嘻笑怒骂，佯狂放荡，抑或是轻佻诙谐，不修边幅，其实都只是其人生被扭曲后所折射出来的一种镜像，从骨子里看，他仍不失为一个磊落方正的诚笃君子。这正如他在家书中所述及的一首词中所写的那样：“归所梦江都，乞籴谁输，年来大事不糊涂……”
　　方地山喜藏书，精考据，书法自成一格。

1936年12月14日，方地山在天津病逝，相传他病危之夕，医生上门应诊，劝他服药。他对医生笑道，我为君诵唐诗一句以为谢，即以手指满嘴胡须，吟道："蓬门今始为君开。"医生大笑：先生真名士也。次日即逝。时年五十四岁。无以为殓，袁克文之妻刘氏赠以红锦缎殓服一套，与弟方尔咸合葬于扬州西乡三道山。生平诗词不留稿，五十岁以后作品，载于天津北洋画报刊物中。（画报主编者，为随张学良将军同往台北之赵四小姐之兄。）方地山疏狂不羁，晚年贫困，人多伤之，而地山不改其乐。一生丰格岸然磊落、玩世不恭。地山逝世后，天津友好为纪念地山，设衣冠冢于天津西沽。袁克文之墓在侧。悼词云：“地老天荒并一哀，离离宿草冷泉生，寒云座上三千客，落尽桃花几个来！”对方袁师生，凭悼尤深。西沽是天津风景区，夹岸植桃，游人接踵，而方、袁之墓，宿草丛生。

作者:三风堂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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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币学家方地山轶闻  
作者:王贵忱

　　方地山(1872-1936年)，名尔谦，以字行；又字无隅，别署大方，江苏江都人。与弟尔成(泽山)少时在乡里并负文名。《古钱大辞典》有传。
　　地山初治经学，娴于辞章，擅长书法，对金石书画和古籍版本诸学多所精通，尝延为袁世凯西席。居天津20年，唯泉币是好，晚来以精研泉学著称于世。以其赋性放达，虽寝馈于古泉间，却不作著述传世想，遗留下来的言泉文字甚为少见。他的友人宣哲(愚公)所撰地山小传中，引录方氏《述钱德》一文，乃其罕见的专论文章。移录于下:
　　金文多阴款，钱独用阳识；钟鼎彝器虽有文字，傅以无文之铜，或数倍至数十倍，钱则无文字处之铜最少矣；彝器文多古籀，古钱中刀布即具此体，而唐以后钱，篆、行、草、隶各体备焉；金文之书者，皆无主名，唐以后钱出御书或书家之手，史传可征、金文取证经典，穿凿附会，强半曲说，其时代尤滋聚讼，钱则面文既多纪元，其铸造所在地及钱监之名，时见幕文，视正史《食货志》尤可信；作彝器者，虽多属王朝侯国世禄之家，然市粥之物亦不少，铸钱督以专官，为一代经政，故工尤良，质尤粹，是古钱之可宝贵，胜其他古器物者有六焉①。
　　读过这段论文，可知方氏对古彝器及其铭文并非无所知，只是对古泉特为钟爱情深，故为之表述钱德。方家原是饶于资财，又精鉴赏古器物，富收藏，而因专好古泉，旧藏金石书画等名器，多出以易泉，所藏古币称富一时。民初时期，为泉坛所艳称的天成元宝、大蜀通宝和建炎元宝等大珍品，地山皆有之，其他精异之品甚多。其为人豪爽率真，其他事务不与闻，谈到某处有珍贵泉布，便精神为之一振，往往不计值购求，务求必得而后可。家无储蓄，以至晚年尝举债度日。闻其困顿时，友人资助多金，不作谢意，而有旧友困苦，犹复当年豪举，解囊相助无少吝，不以盛衰变态，故为亲旧所重。平时腰缠钱串累累，虽冬夏不去身。据郑家相先生回忆，说及他于1917年在上海会见方地山先生时的情景，饶有风趣。摘录于下:
　　松丈(即郑希亮，字松馆，民初时期的泉家)尝来沪。一日予偕(张)絅伯往访之。至四时许，同游五马路之怡园，遇(程)云岑、(邓)秋枚、(张)叔驯正在翻阅摊间占泉。未几，(宣)愚公偕大方至。大方者，江都方地山尔谦也，时亦在沪。于是围坐品茗谈泉，并各出新得，互相传观。独大方所携最多。在其衣袋间出泉十余串，每串二三十或四五十不等，大小不一。唯钱经摩擦，色泽如新，真伪难辨。串中虽多伪品，而珍希亦不鲜。内有绍定元宝大钱及贞佑通宝折二，为海内孤品。絅伯及予，均看不忍释。予戏问之曰:“先生置如许古泉于衣袋间，不亦重乎?”地山曰:“予冬日袋十六斤，夏日八斤。视古泉为第二生命也，何重之有?”地山善谈论，笑话百出，满座为之春风②。
地山不讳言所藏钱中有赝鼎，有时迳自称伪泉大王。其实他对古泉独具只眼，凡经目验的泉币，即刻能判断等次不爽。崇庆泉之真伪众论歧出，地山独排众议，出高价收之，识者无不奉手钦服。有时明知其伪，只要制作精妙美好，不惜重值收之。尝谓:五百年前旧作与新铸并列，宁取其精，不重其旧云。论者以为奇癖。郑氏称其藏泉多伪品，非贬义，乃标榜方家藏泉特点耳。
　　地山集泉轶闻佳话固多，然无如其为女儿订婚、出嫁一事为移风骇俗。请述之:袁克文(寒云)及袁世凯次子，为方地山入室高徒，对其师敬事惟谨，深得心传，以风流文采著声于时，有民初四公子(之一)之称，亦长于古泉学。方、袁有师生之谊，既是吟咏声党，又为孔方兄同道，过从益以深。寒云长子家嘏(伯崇)，娶地山之女方根(初观)为妻。当初双方定婚，毫无仪式及世俗礼币之赠，两亲家只是各出一枚珍贵古泉交换，算是完成了定亲之仪。乃至结婚之日，仅在旅邸中一交拜而已，地山即兴制一联记其事云:“两小无猜，一个古泉先下定；万方多难，三怀淡酒便成婚”。如此自记破俗故事，为前所未闻。郑逸梅老先生是寒云故交，熟悉其旧闻，往承寄赐所著《袁寒云的一生》③一文，因得略知这一佳话梗概。



怀疑下这图,记载芳先生54岁卒,看这照片,至少70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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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圣”方地山对联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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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地山撰题联】

且食蛤蜊；
安问狐狸。
——方地山自题津寓
（此联自题，时在民国初年。上联语出《南史·王弘传》：“不知许事，且食蛤蜊。”下联典自《后汉书·张纲传》：“豺狼当道，不问狐狸。”联语对当时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现状予以愤世嫉俗的痛斥，是对豺狼当道，莫谈国事的有力嘲讽，表现了作者岸然不群的性格。）

如此江山；
多少豪杰。
——方地山自撰春联

依于金石能长寿；
但善词章非壮夫。
——方地山自箴
（此联用以自寿。作者在袁世凯当政时曾被聘为西席。暮年寄成天津，喜好收藏文物，上联即言此。表明作者自感风云变幻难于驾驭，企望“依于金石”清亨平安、延年益寿之心。但是作者又不甘寂寞，认为仅仅醉心笔墨，吟诗作赋，绝非大丈夫所为。究竟什么是“壮夫”所为，作者并未明言，我们也不便妄度。此联之所以不同凡响，就是作者在自寿时敢于反省自己，虽流露出无所适从的惶惑，但这正恰切地表现出那个时代许多学子的心态。）

捐四品官，无地皮可刮；
租三间屋，以天足自娱。
——方地山自题寓居

面面相窥，佛也须有靠背；
高高在上，人到此即回头。
——方地山题江苏省镇江焦山四面佛

明眼怕看人，万事思量惟酒好；
湖边能醉日，一春不惜买花钱。
——方地山某年为明湖饭庄写的春联
（联用鹤顶格嵌入饭庄字号。）

说破浪乘风什么，不五鼎烹当五鼎食；
有醇酒夫人足矣，先天下乐后天下忧。
——方地山于民国二年自题春联

埋怨无地，泪眼看天，叹事事都如旧日；
剪纸为花，搏泥作果，又匆匆过了新年。
——方地山于袁世凯称帝辞归后自题春联

封万户侯何足荣，若与汉天子比肩，李广欢颜亚夫笑；
挽百石弓犹识字，我见故将军遗笔，岳王风骨鲁公神。
——方地山题陈国瑞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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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地山贺赠联】

去年王老五；
今夜卖油郎。
——方地山贺王鸿池42岁始完婚

人既惠然肯；
我亦自求多。
——方地山赠妓女来福
（联用成语歇后隐受联者名。）

大抵浮生若梦；
姑从此处销魂。
——方地山赠妓女大姑
（联用鹤顶格嵌受联者名。）

五十再来五十；
三千何止三千。
——方地山贺张印涛50诞

世界山河两大；
平原道路几千？
——方地山赠张大千
（上下联末字嵌受联者名。）

八大到今真不死；
半千而后又何人。
——方地山又赠张大千
（此联上下联第二字嵌名赠张大千。张大千1934年有韩国[南朝鲜]之行，友人在天津紫竹林为他饯行。方即席作了两副嵌名联赠他，此为其一。“八大”，即指明末清初画家朱耷。字雪个，自号八大山人。江西南昌人。明宁王朱权后裔，擅画水墨花卉禽鸟，笔墨简括，形象夸张，生动尽致。所画鱼鸟，多作“白眼向人”，署款“八大山人”联缀似“哭之”，或似“笑之”，隐晦着内心的亡国之痛。善书法，狂草尤奇伟，常暑名牛石慧，连写成“坐不拜君”，以示抗清。张大千师其画，亦师其人，从不事权贵。因有此句。上联说朱耷清高的志节和苍劲的画风，在张大千身上得到继承和发扬。下联“半千”，明末清初“金陵八大家”之一的画家龚贤的字。江苏省昆山人，寓居南京。擅画山水，用墨浓重苍润，别具深郁气氛。兼工诗文，著有《香草堂集》、《画诀》等。此联赞张大千继承八大、半千，不仅嵌字得法，卓然成家，且极贴合受联者的画家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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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独病夫能任侠；
而今浪子竞称翁。
——方地山侃赠病侠、浪翁编辑

马上琵琶千古恨；
掌中歌舞一身轻。
——方地山赠妓女马掌
（方地山擅作嵌名联，此联即为一个名叫“马掌”的妓女而题，以鹤顶格嵌入受赠者“马掌”名。上联化用王昭君典故，下联化用赵飞燕故事。并点化杜牧《遣怀》诗。“马掌”之名本来俗不可耐，但经作者独运匠心，竟以两大美人之典嵌名入联，工巧无双，真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

杨柳岸晓风残月；
牡丹亭姹紫嫣红。
——方地山赠妓女月红
（联用雁足格[末字]嵌入受联者名。上联典自《雨霖铃》句；下联《牡丹亭》，戏曲名。）

都道我不如归去；
试问卿于意云何？
——方地山赠妓女如意
（联用蜂腰格[第五字]嵌入受联者名。）

巢父掉头不肯往；
知章骑马似乘船。
——方地山赠巢章甫

同居曾是少年侣；
成宜今为内助人。
——方地山贺杨立斋与童养媳完婚

冤枉难为老杜白；
传闻又弄小桃红。
——方地山贺袁克文添丁得子

我想平儿，平儿不想我；
你说石秀，石秀也说你。
——方地山巧妙集句成趣联书赠友人
（方地山以《打樱桃》剧中僮语作上联，以《翠屏山》剧中杨雄语作下联，集成这副趣联。）

倦飞知还，云无心以出岫；
含睇宜笑，若有人兮山阿。
——方地山赠刘云若
（刘云若，近代天津小说家，与方氏友善。某年向方求字，方即以此联相赠。上联“倦飞知还”，语出陶渊明《归去来辞》：“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岫”，指山洞。意为云彩自然地从山洞中飘出，鸟儿飞倦了也自会回来。下联“含睇宜笑”，语出屈原《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含睇，眼睛含情地看。睇，斜着眼睛看。“宜笑”，笑得自然好看。意为有人在山窝窝里面带笑容，斜首眼睛在看，此联在同一位置将词性不同的“云若”二字不露痕迹地嵌入联中，劝刘笑口常开，莫郁结苦闷，又切刘氏身份，看似信手拈来，实见作者才学之过人，诚为难得之作。）

来是空言，且借酒杯浇块垒；
喜而不寐，坐看明月照婵娟。
——方地山赠妓女来喜
（鹤顶格嵌受赠者名。此联似典化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两小无猜，一个古钱先下定；
万方多难，三杯淡酒便成婚。
——方地山为女儿方初观成婚作
（民国初年，方地山把女儿方初观[方庆根]许给袁克文子袁伯崇[袁家嘏]。定婚时，两家仅交换了一枚古钱。作者与新家均爱收藏古钱币，订婚之日并无庄重礼仪，仅交换一个“古泉”而已。古代称钱为“泉”，取“流行如泉”意。后来典礼时，别无仪式，只在旅馆中一交拜而已。方遂作此联以志其事。“两小无猜”，方、袁两家有师生之谊，其子女也常有接触，因云。语出李白《长干行》：诗“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万方多难”，语出杜甫《登楼》诗：“万方多难此登临”句。民国初年，袁世凯侵吞革命果实，致使南北分裂，频年战争不已；在这种情况下为女儿操办婚事，自然惟简是从，“万方多难”即指此言。此联全用写实笔法，而又用典自然，通俗易懂，尤以将婚事与国事相连，更见作者立意不随流俗，用笔不同凡响，当为上乘之作。）

岂有文章，富贵不来少年去；
聊吟梁父，山川依旧昔人非。
——方地山又赠巢章甫

仰樊榭宗风，北人也说江南好；
念邢城雅集，词家解唱浣溪纱。
——方地山赠厉南溪

出有车，食有鱼，当代孟尝能客我；
裘未敞，金未尽，今年季子不还家。
——方地山答袁世凯
（方地山在袁世凯宅第当家庭教师时，某年除夕前，袁世凯问其是否回家过年，方地山以此联语回答之。联语把东家捧为孟尝君，自比苏秦，既夸了东家，又耀了自己，用典恰切，确为大家之杰作。）

三月三日，丽人孔多，祝阿母长生不老；
一觞一咏，群贤毕至，喜文孙天下知名。
——方地山贺梅兰芳祖母80岁寿诞
（民国九年[1920年]三月三日，京剧表演艺术家梅兰芳的祖母80岁生日，方氏献此联致贺。“三月三日”，语出杜甫《丽人行》诗：“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三月三日，春天的节日。古时，在这一天人们要到水边去祓除不祥，后来变成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孔多”，谓很多；孔，甚。“一觞一咏”，引自王羲之《兰亭集序》：“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方回有《与孟能静饮联句》：“三月三日一觞酒，同上危楼望晴柳。”“文孙”旧时用为对他人孙子的美称。此联用典自然，恰切眼前情景；且又通俗流畅，为寿联之佳者。）

革命

吹彻玉笙寒，休去倚栏，絮絮说东风昨夜；
生愁金漏转，偶来听雨，匆匆又深巷明朝。
——方地山赠妓女小楼
（联用暗嵌法隐受联者名。上联典出李中主词“小楼吹彻玉笙寒”句，下联典化陆游词“小楼一夜听春雨”，十分形象生动。）

灵药未应偷，看碧海青天，夜夜此心何所寄；
明月几时有，怕琼楼玉宇，依依高处不胜寒。
——方地山赠妓女嫦娥
（联用暗嵌法隐受联者名。上联典化李义山《嫦娥》七绝诗句，下联借意苏东坡《水调歌头》词，全联隐涵“嫦娥”。）

玉骢马，少年场，白眉世家，一代文宗传季子；
金叵罗，合欢酒，黄花门第，三秋韵事斗玲珑。
——方地山贺马文季、韵玲结婚
（某年夏历九月，马文季与罗韵玲新婚，方撰贺此联。马文季，安徽省桐城人。为桐城派末期代表作家马其昶[1855-1930年]的季子，有才名。罗韵玲，家以养菊著称。上联“玉骢马”，马名。即玉花骢、玉面花骢，唐玄宗所畜。“少年场”，少年聚集的地方。古乐府有《结客少年场行》，咏少年轻生重义，任侠游乐之事。西晋文学家张华诗有“雄儿任气侠，声盖少所场”句。此赞马氏宗族。三国蜀汉马良，字季常，兄弟五人皆用常为字。良眉白，而才学尤为出众，乡里谚曰：“马氏五常，白眉最良。”后世马氏因称“白眉世家”。下联“金叵罗”指酒杯。“合欢酒”，旧时称新婚夫妇合饮的酒，意谓合欢偕老。“黄花门第”，旧称养菊之家。“黄花”，谓菊花。“三秋”，秋季的第三个月，即农历九月。此联嵌入新婚夫妇的姓名，不着痕迹，天依无缝，佳妙之极。）

大方大，大莫能容，但一味模糊，不怕担当天下事；
寒云寒，寒成切骨，要十分忍耐，须知自有岁寒心。
——方地山赠袁克文
（上联方地山别署“大方”，下联袁克文别号“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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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地山撰挽联】

析产亦难言，祖遗本少；
合居更不易，君死安归。
——方地山挽胞弟方泽山

生小太聪明，转入糊涂因世变；
所遭皆富贵，自甘憔悴受人欺。
——方地山挽何鬯威

穷巷鲁诸生，游侠声名在三辅；
高文魏无忌，饮醇心事入重泉。
——方地山挽袁克文

心死已多年，地北天南皆郁郁；
魂归今何处，嫣红姹紫太匆匆。
——方地山挽吴保初

诵琼楼风雨之时，南国早知公有子；
承便殿共和明问，北宋未以我为臣。
——方地山挽袁世凯

君毋难为弟，我真难为兄，岂独当时科甲；
生未及民居，死不及同穴，可怜最后家书。
——方地山再挽胞弟方泽山

征歌当哭叙君，男女友情，每借微云谈晚翠；
论才嗜痴誉我，荒嬉文字，用悲麦孺吊罗婴。
——方地山挽梁启超

惟母乃邦人所瞻，子孙众多，为颂雅南无愧色；
忆昔待蒙师以礼，岁时馈问，至今者核有余甘。
——方地山挽袁世凯某夫人

能行万里路，又通百国书，无怪诸公，必使班超戍西域；
凄凉玉门关，呜咽陇头水，早知今日，不如何逊在扬州。
——方地山挽何秋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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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地山应对联】

水如碧玉山如黛；（弟子）
云想衣裳花想容。（方地山）
——方地山对弟子
（1936年，方地山病重，弟子服侍左右。两弟子闲来私语，偶望窗外景色，遂拟成上联，二人若思良久，皆无以属对。方地山闻之，随即对以下联。）

方地山（续）


方尔谦地山善为联语，有近代联圣之称。其创作的联语古朴拙实，对仗工整，平仄协调。北大历史教授周一良晚年致力于辑录方地山散佚对联，曾将115副联语和墨迹汇编成为《大方联语辑存》刊布于世。周一良对方地山有如下评价，“雅言俗谚，情文相生，信口而成，闻者惊服”。
现将余所辑录的部分对联（君云版主所录的除外）公之于众，供诸位赏析。

【自题】

安知凤凰不如我；
且食蛤蜊休问天。
——方地山自嘲
有一次，一位朋友请客聚会吃海鲜，他应邀出席。酒至半酣，旁人早已备好笔砚，座中客人纷纷请他书写对联，他也毫不推辞，有求即应。有某名士在一旁见了顿生妒意，夹枪弄棒地冷嘲热讽，讥诮他有辱斯文。他听罢不愠不躁，只是淡淡一笑，即席撰联。众人见了，忍俊不禁哑然失笑，弄得那人很下不来台。

革命

月夜又逢桥廿四；
仙山不隔路三千。
——方地山自题

欲举绨袍怜范叔；
何当丝绣报平原。
——方地山自题
范叔：战国时魏国能够大夫须贾，门下有舍人名范睢，行三，人称范叔。范睢随须贾出使齐国，因范睢能言善辩受齐王尊重，回国后须贾以范睢里通外国罪告相国魏齐。魏齐鞭范睢几死，范睢变姓名为张禄逃至秦过，得道秦昭王重用，位至相国。后秦国伐魏，魏派须贾出使求和。在驿馆内，范睢易服饰，以佣者身份入见，须贾见他衣着单薄，心声怜悯，赠他绨袍一领，范睢见他尚有旧情，免他一死。平原：战国时赵国平原君赵胜食客数千，这些食客以丝绣恩人像以资纪念，故有“丝绣平原”典故。

招之即来，挥之不去；
待我而嫁，背我而逃。
——方地山自题
方地山有一次与朋友聚会，对人说，天下没有不可对的语言，没有不可对的文字。有人问“招待”两子可对吗？方的山立即组成一联。

【题署】

北客不思归，肯学纥那忘正始；
南音渐成聚，聊因酬唱念家山。
——方地山为同咏社爨集致联
同咏社：天津的演唱团体组织。爨集：会餐。纥那：唐代民间曲调名，这里指不登大雅之堂的民间曲调、剧种。

【贺赠】

众鸟欣有托；
孤云独无依。
——方地山赠袁克文
此联写于袁世凯称帝之前。

不知明月为谁好；
人道处卿绝世无。
——方地山赠丁月卿

寄情紧暖香乾外；
设想清奇浓淡中。
——方地山赠叶浅予
叶浅予，1907年生。浙江人。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少时自学绘画,1926年至上海从事时装设计、舞台美术, 1927年与鲁少飞等11人在上海组织漫画会，以系列漫画《王先生》成名。

窥豹一斑容我说；
遥岑寸碧与天齐。
——方地山赠袁克文
袁克文，一字豹岑。袁克文在汉城出生时，袁世凯梦见朝鲜国王送来一只花斑豹，跳跃不止，用锁链系着，忽然扭断锁链，直奔内室，醒后不久，三夫人生子，故名克文，字豹岑。

料应踞地作虎跳；
得全其天皆痴人。
——方地山赠张泽
张泽（1882—1940）：张大千之兄，单名泽，字善孖，一字善子，笔名虎痴，四川内江市人。1905年入同盟会,同年入日本明治大学经济科,后改读美术专修科,1907年回国任省咨议局议员,曾任四川陆军少将旅长、总统府咨议、商都县长等职。1940年获美国纽约福亨大学荣誉法学博士、纽约美术专门学校荣誉教授。1925年，张善子辞官职居上海潜心习画，参加“寒三友社”。善画虎。

所适在思得误处；
校勘若对与仇家。
——方地山赠周叔弢
周叔弢（1891--1984）字叔弢，至德（今东至）县人。周馥的嫡孙、周学海第三个儿子，近代民族实业家，当代政治活动家。自民国八年（1919）起，他就跟随叔父周学熙在青岛、天津创办华新纱厂，任专务董事。后任唐山、天津、华新纱厂经理，启新洋灰公司董事、协理、总经理及深州矿务局、跃华玻璃公司、江南水泥厂董事等。民国二十五年（1936）冬，拒绝与日方合作，愤然离职，以抵制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解放前夕，任天津启新公司总经理。他赞同中国共产党关于和平建国、成立联合政府的主张。争取民族资产阶级上层人士加人爱国反蒋统一战线，为迎接天津解放做了有益工作。新中国成立后，他拥护党的“一化三改造”（即实现工业化，改造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过渡时期总路线及各项政策，成为公私合营的表率。他的行动得到了共产党和人民群众的信任，先后历任启新洋灰公司董事、总经理，政务院财经委员会委员，华北行政委员会委员，天津市副市长（任职16年），天津市政协副主席，天津市人大常委副主任，国际信托投资公司董事长，文物保管委员会主任委员，图学馆学会、佛教协会名誉会长，中国佛教协会常务理事，天津市工商联主任委员，全国工商联副主任委会。第一至五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常委，第二届全国政协常委，第六届全国政协副主席。多次与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谈论国家大事，他最后的绝笔是“没有中国共产党就不会有社会主义新中国”。方与周同在天津，两人交往甚密。

革命

略师蝯叟中年字；
是得复翁未见书。
——方地山赠周叔弢
蝯叟：何绍基号。杨钧（杨度之兄）《草堂之灵》：“何蝯叟自喜中年字，以为非晚年所能，尽量收买，自赏自叹。”复翁：黄丕烈（1763—1825），字绍武，号荛圃，一字复翁，吴县人，乾隆五十三年（1788）举人。喜藏书，尤嗜宋版，名藏书室为“百宋一廛”。

我辈一欢岂易得；
世间万事俱可怜。
——方地山赠周叔弢
跋：叔弢三弟属书。韩阳陵诗：“吾曹一欢岂易得，世间百岁俱可怜。”劳笃文尝欲书此句为联，叔弢转语我。经岁经年，乃误作“我辈”、“万事”。殊失本意。

松雪经书普门品；
遗山诗记泰和年。
——方地山赠周叔弢
上联：赵孟頫（松雪）所书《妙法莲花经》中的《观世音普门品》最见其书法功力。下联：元好问（遗山）入元后不仕，以诗、文抒发对故国的怀念和亡国的悲痛。金章宗泰和年（1201—1208）是金过盛衰的分水岭。原跋：诗钟余兴，喜拈“普泰”二字为偶句，写博叔弢三弟一笑……。

所得汉碑堪作屋；
要收秦印比封泥。
——方地山赠周季木
周季木：名进，清两江总督、扬州小盘谷花园创建人周馥之子，著名历史学家周一良之叔，平生酷爱金石收藏。辑有《居贞草堂汉晋石景》。

争小便能通鸟篆；
闲来每与说龟藏。
——方地山赠周一良
周一良（1914—2001）：周馥之孙。毕业与美国哈佛大学，1944年获哲学博士。先后执教于燕京大学、清华大学，是中国著名历史学家。周自小喜临钟鼎甲骨文、泰山石刻、秦额汉碑，也常到方家临摹甲骨文。方送他这副对联后，有人说“小便能通”四字不雅，于是改为“生小善书通鸟篆；闲来考古说龟藏。”不过周一良认为还是原联有感情，极风趣。

此去好行万里路；
说来都是议一家。
——方地山赠周熙良
周熙良：周一良之堂兄。Hu过留学前，方赠此连。后又补上两句，“须知肝胆向是谁，留得金刚不坏身。”成一绝句，再赠之。

红袖青衫明月夜；
荻花枫叶大江秋。
——方地山赠孙师白
孙师白：周一良表兄，因敬慕白居易文才，故名。

早识读书先读律；
未遑医国且医人。
——方地山赠龚元彪夫妇
龚元彪夫妇，分别是律师和医生，是方地山在天津的朋友。

数典毋忘乔梓阁；
相看各有渭阳情。
——方地山赠王执卿
王执卿：名正卿，方地山的外甥。乔梓：喻父子。父子同科称乔梓联辉。王执卿祖上有父子同榜中举的佳话，故于宅第建乔梓阁。渭阳情：《诗经?渭阳》是一首描写甥舅情深的诗篇。

剑匣韬光无限好；
青山无语话偏多。
——方地山赠剑青
剑青：蒋剑青，方地山的女婿。

自笑酒酣时喝月；
相携花下坐吹笙。
——方地山赠杜月笙
杜月笙（1888—1951）：上海人，与黄金荣、张啸林为上海滩青帮三巨头。

李太白骑鲸捞月；
王子晋跨鹤吹笙。
——方地山赠杜月笙

天宝宫人犹感旧；
贞元朝士亦无多。
——方地山赠方潜

今夕有如德星聚；
相逢长啸海山秋。
——方地山赠冯武越
冯武越：广东人，天津《北洋画报》社社长，该报为周报，有一个时期每期刊有方地山一副对联。

诗比渔洋能感旧；
学如容甫亦知新。
——方地山赠云潜
容甫：汪中字，清扬州学者。

倘遇知音一吐气；
闲清白日当高歌。
——方地山赠知白

知音到处留青眼；
好友同声唱黑头。
——方地山赠名伶马连昆

子孝孙慈天赐福；
前歌后舞月当头。
——方地山贺友人寿

旧恨新欢，都来眼底；
青衫红袖，同是天涯。
——方地山贺眉云重归
眉云：姓苏，袁克文妾。

忽逢幽人，如有佳语；
俱是大道，若为雄才。
——方地山赠英之仁兄

守如处女，出如脱兔；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方地山赠陈文娣
陈文娣：天津女票友，演出昆曲《游园》受人好评。该联赞扬其技艺。

商山老人，多福多寿；
长安儿女，宜室宜家。
——方地山贺某公寿
北京某公六十大寿时，儿子结婚，女儿出嫁，大办宴席，特请方地山赴宴。席间要方一联写三事，又必须字字有出处，而且红纸上已打好十六字格子。方略加思索，写下此联。

革命

如闻太华清钟，能摇夜碧；
仿佛湘江杂佩，欲纫秋兰。
——方地山赠胡碧兰
胡碧兰：女，京剧演员。当时《北洋画报》载，“头十天戏，章遏云得包厢600元，恩维铭得200元，胡碧兰得100元。” 太华清钟：华山道观中清亮的钟声。湘江杂佩：湘江女神身上的各种佩饰。纫秋兰：《离骚》“纫秋兰以为佩》”

乍阳乍阴，我辈不嫌金粉气；
生瑜生亮，有人还为玉霜愁。
——方地山赠王玉华
王玉华：即新艳秋，民国年间“四大坤旦“之一。玉霜：程砚秋二十余岁就成名，王玉华托人请收自己为徒。程怕人闲话，不肯收女徒。王便每逢程演出，就去偷戏。数年以后，王的戏艺大有青出于蓝之势。所以“有人还为玉霜愁”，怕程艳秋能否坐稳“四大名旦”这把交椅。

以头濡墨王公前，会心不远；
提笔四顾天地宽，吾舌尚存。
——方地山赠黄二南
黄二南：原名辅周，1884年生，祖籍河北大兴，在山东长大，肄业于山东高等学堂，随后便远赴日本上野美术学校留学。学成归国后，正值清朝末年，朝政紊乱，便参加了李叔同组织的春柳社，艺名“喃喃”，打算用革命思想解放中下层民众。1912年，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黄二南曾在教育、农商各部担任过一些职务，后来又在山东等地当了军人，一直做到旅长一职。1929年，辞掉军官，回到天津，开始学习国画，最终成为名动一时的舌画家。黄二南在20世纪30年代非常活跃，常常在市美术馆举办的各种画展上表演他的舌画绝活儿，很多人曾亲眼目睹他的现场表演。方地山曾赠黄二南一条幅：“今之二南，古之八怪；见真性情，得大自在。”

离合在神光，瞻望俨然玉霜影；
雌雄休辨认，平生爱诵木兰辞。
——方地山赠王玉华

藉手作明珠，祝汝长如天上月；
赠言凭片石，差堪与语地中山。
——方地上贺袁克文四十岁生日
赠言凭片石：北魏温子升撰《韩陵山寺碑》。有人问庾信：“北方文士如何？” 庾信说：“惟有韩陵山一片石可堪共语。”

生日似荷花，六月杯盘盛瓜果；
宗风接荛圃，三郎沉醉在图书。
——方地山赠周叔弢
周叔弢六月十三日生日，荷花生日为六月二十四日，故说“似”。荛圃：黄丕烈（1763—1825），字绍武，号荛圃，一字复翁，清吴县人，乾隆五十三年（1788）举人，喜藏书，尤嗜宋版，名藏书室为“百宋一廛”。三郎：宋人泳唐玄宗诗有“三郎沉醉打球回”句。周叔弢在兄弟辈中行三，此以周叔弢风流倜傥比唐玄宗。

欲辩已忘言，看是含羞真爱好；
生小不相识，莫须借问说同乡。
——方地山赠厉南溪

桃熟三千年，沧海桑田经岁月；
鹏飞九万里，雏儿骥子耀门庭。
——方地山贺友人寿

君为光武故人，早有声名惊大地；
我亦淮南宾客，怕随鸡犬便升天。
——方地山赠严范孙
袁府专馆，设于京城北海五龙亭，由著名的国学大师严修总领馆内事务。严修，字范孙，天津人，与袁世凯交谊颇厚，和方地山也相识。地山进馆之后，严修素知他秉性，从不强其所难，允他想来便来，说走就走，兴之所至，可随意给袁府子弟讲讲古诗词赋。方地山聊以此清闲度日，乐得轻松，作《严范孙致语》联以谢之，并稍带表白自己绝无夺席弹铗的本意。

眼中第一江山，盛世遗民开寿域；
心上两重欢喜，华堂明烛照孙枝。
——方地山贺镇江某公寿
镇江某公生日并与同日为孙完婚，请方地山撰写贺联。

喜相逢还是同乡，北斗星光照南斗；
看名教自然有乐，西球风气到东球。
——方地山贺薛玉如、陈尺楼结婚
薛玉如：江都邵伯人。陈尺楼：时天津县知事陈颂之之女，扬州人。北斗星光照南斗：薛玉如在北京供职，夫妻两人都是南方人。名教：晋乐广，“名教内自有乐地。”西球风气到东球：薛陈夫妻都信基督教，在教堂内举行婚礼后再宴请宾客。

欲夺天无工，便指星分光，都难乞借；
何曾地不爱，怕入山妙手，总是空回。
——方地山戏贺袁克文纳姨太太
有一次，袁克文纳姨太太，邀友朋小聚，正当酒酣耳热之时，方地山即席书一联相赠，并题其跋：“寒云眷属第十一人于佩文，小名巧宝，余甚涎之，戏为致语云云……”其言辞佻达，语态轻浮，而克文不以为忤，反倒时常在人前诵及，每每逗人哄堂大笑。上联隐“巧”，下联隐“宝”。

革命

丰致是天生，便遏密八音，也能歌舞；
光华照人眼，看云霞万变，想见衣裳。
——方地山赠严范孙
章遏云：广东人，一说杭州人，民国年间京剧“四大坤旦”之一。遏密：禁绝。

乍见便惊心，笑老眼昏昏，看朱成碧；
无言难独赏，怕诸公衮衮，采叶伤兰。
——方地山赠胡碧兰
看朱成碧：眼花缭乱。刘禹锡《赠眼医婆罗门僧》“看朱渐成碧，羞日不攀风。”

改头换面，消除病容，开口还须大方语；
聚精会神，结交侠义，回头再看小香妃。
——方地山赠魏病侠

清河勋阀，琅琊世家，配合都能稽久事；
诸葛大名，龙川才气，说来正好贺新郎。
——方地山贺张、王结婚
这是民国初年祝贺财政总长张同亮之子和内务总长王揖唐之女结婚的贺联。清河：地名，张姓的郡望。琅琊：地名，王姓的郡望。龙川：南宋文学家陈亮，人称龙川先生。这里诸葛、龙川连用，暗合主婚人名字“同亮”。

一握意难忘，许多眼底新娇，眉尖旧事；
三年香自在，各有袖中吴郡，襟上杭州。
——方地山赠袁克定
袁克定：袁世凯大儿，字云台。袖中吴郡：白居易于长庆二年（822），以中书舍人外放为杭州刺史，宝历元年（825）调苏州刺史。三年之内改官两地，作《古衫》诗云：“袖中吴郡新诗本，襟上杭州旧酒痕。”

数吾家六月生辰，祖父初三，女兄初二；
酬贞妇千秋大节，独子成立，诸孙满堂。
——方地山贺女兄留姑六十生日
方地山姐留姑，嫁陈咸庆之子延怡，夫草死。地山、泽山兄弟草年丧母，赖留姑照看成长。留姑长地山6岁。诸孙满堂：留姑抚养独子陈臣朔成人，自己至60岁时，诸孙男女达十人。

有父有夫有子有孙，世上中年可称有福；
能诗能书能画能绣，眼前亲戚无此嫩法人。
——方地山贺袁克文夫人五十寿
袁克文夫人：刘姌，字梅真，所书小楷秀丽，又擅诗词，著有《倦绣词》。因常与寒云唱和，有人比之于李清照与赵明诚。

天教季子报春晖，红药当阶，庆老母百年长寿；
笑看诸孙能夜读，青藜照眼，佑儒林三世人家。
——方地山贺刘老太太九十寿
刘老太太：青溪旧屋刘谦甫（富曾）妻。方地山长女庆欢嫁刘老太太子刘师颖（容季）为继室。红药当阶：谢眺《直中书省》：“红药当阶翻，苍苔依砌上。”此处说刘家人气旺盛。

凤生凤，龙生龙，维系岂无端，我辈传家那有此；
相门相，将门将，铭心增太息，阿婆年少已惊人。
——方地山赠恩维铭
恩维铭：天津女演员，与母恩晓峰皆工老生。

我去年及端午归来，吃面看龙船，两宅儿孙争跳跃；
君生日与中秋相近，满盘堆月饼，百年兄弟几团圆。
——方地山贺方泽山五十寿辰
我去年及端午归来：方地山生于同治十一年（1872）五月初四，民国十年（1921），50岁生日时曾从天津回扬州庆寿。君生日与中秋相近：方泽山生于同治十二年（1873）八月十六日，民国适宜年（1922）方地山未能回扬为弟祝寿，望着“满盘堆月饼”，作“百年兄弟几团圆”的感叹。

弹邝露琴，歌峤雅诗，红豆最相思，到此应知故乡事；
得广州书，唱啰唝曲，荔枝曾日啖，阿侬也算岭南人。
——方地山赠章遏云
邝露（1604—1650）：明广东南海人，秀才，工诗善书。清兵破广州，抱古琴绝食而死。著有《赤雅》、《峤雅》。啰唝曲：南朝陈后主在京城建啰唝楼，有啰唝曲。传至唐代，歌女刘采春善唱此曲。

满床笏近世所稀，老子善婆娑，但料理图书，徜徉山水；
双鉴楼家藏日富，儿曹能校勘，渐步趋北扉，压倒宋元。
——方地山贺傅增湘寿
傅增湘（1872—1949）：字元叔，民国年间人教育总长，为藏书家。宅第内有双鉴楼。满床笏：唐崔神庆及其子琳、珪、瑶等皆位至高官，每当逢年过节，举行家宴，以一榻置笏。

六旬手足尚完全，数当时，吾父吾母吾舅吾姑，无此团聚；
三处儿孙皆茁壮，看小辈，宜家宜室宜兄宜弟，各保平安。
——方地山贺女兄留姑六十生日
留姑六十岁（1925）时，父母姐弟均健在，所有子女也都已成家。

革命

【赠妓】

如此江山惟有醉；
相携欢笑又逢君。
——方地山赠妓女醉君

花开堪折直须折；
君问归期未有期。
——方地山赠歌妓朱花君
方地山与朱花君同为扬州人，又同在北京，所以有“君问归期未有期”之说。

少之时戒之在色
卿不死孤不得安。
——方地山赠妓女少卿

无事不登三宝殿；
有求必应二郎神。
——方地山赠小三宝

低唱蔓声弹别调；
情词丽句结芳邻。
——方地山赠名花杨蔓丽四娘

相对招花应大笑；
无端结舌怪寒蝉。
——方地山赠名花小蝉

昧昧思之堪大笑；
卿卿我不更谁当。
——方地山赠南花妹妹七娘

苏小何当嫁秦七；
怡红知尔任潇湘。
——方地山赠南花妹妹七娘

痴情多吃双声叠；
君子成人对面呼。
——方地山赠名花美美

两利言情休草草；
双花粘鬓要香香。
——方地山赠名花莉莉

万玉堂渐成孤本；
多宝塔仿佛双钩。
——方地山赠刘玉宝
万玉堂：书帖名。多宝塔：碑名，即《大唐西京千孤寺多宝塔感应碑》，由颜真卿书写。

自古情天恨难补；
说来云水两相忘。
——方地山赠名花情云老五

似这般天涯芳草；
一任他临去秋波。
——方地山赠某妓

相思不植一些子；
此别当成没奈何。
——方地山赠某妓

为汝吹箫，听君低唱；
看花走马，掷果盈车。
——方地山赠小红果

女室女家，我视如传舍；
爰居爰处，人望若神仙。
——方地山赠歌女媛媛
传舍：旅社。爰居爰处：《诗经?斯干》“爰居爰处，爰笑爰语。”意即你的居处，你的笑语。此联上下文中“女”、“爰”合为人名“媛”字。

小住为佳，得小住且小住；
如何是好，欲如何便如何。
——方地山赠小如姑娘
小如：天津华来院妓女。

生有自来，数典敢忘黄带子；
自求多福，问心不称白髭须。
——方地山赠妓女来福
黄带子：清制，皇室皆系金黄带，故称皇室后裔为黄带子。白髭须：北齐崔伯谦天生白髭须。任济北太守时，扶弱抑强，事无巨细必亲自过问，百姓有危难事，皆曰：“我自有白须公，不虑不决。”

去去还来，临去想来来怕去；
天天求福，愿天赐福福齐天。
——方地山赠妓女来福

妙语解颐，若不可言应更好；
玉人留我，敢云且住便为佳。
——方地山赠歌女妙玉

是玉是钗，浪是得名空说梦；
非期非艾，翁能不倒可言情。
——方地山代浪翁赠宝宝五娘

妇人醇酒，到此方知天下小；
明月扬州，相逢便说广陵涛。
——方地山赠小涛姑娘

微雨芳田，愿祝东风种红豆；
云开月出，依然北里卖胭脂。
——方地山赠微云

无阙谏应稀，初写黄庭到好处；
有情美而艳，莫从白璧指瑕疵。
——方地山赠麦君九娘

美玉本无瑕，因甚平康甘堕落；
君身有仙骨，偶然游戏在人间。
——方地山赠凌谏美二娘

疑是玉京来，眼底花枝谁仿佛；
不愁明月尽，人间烟气太迷离。
——方地山赠妓女寒珠
玉京：玉帝所住之地，在天的最高处，寓高处不胜寒意。下联用宋之问《奉和晦日幸昆明池应制》诗“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上下联暗藏“寒珠”二珠。

独有宦游人，秋月春花等闲度；
与君别离意，良辰美景奈何天。
——方地山赠春美姑娘

魂梦逐云飞，难得相逢一携手；
君身有仙骨，每当临去是回头。
——方地山赠云仙

此间乐，无复当年，浪说黄金能买笑；
长相思，誂其小者，须知赤凤为谁来。
——方地山赠金凤
誂其小者：誂，以微言引诱人。《战国策?秦策》“楚人有两妻者，人誂其长者，詈之；誂其小者，许之。”赤凤为谁来：《赤凤来》，古曲名。《飞燕外传》“汉成帝后赵飞燕与妹合德并私宫奴赤凤。会十月十五日，歌《赤凤来》曲，飞燕问合德，赤凤为谁来？合德说，赤凤自为姐来。”

登天恐坠，出岫无心，山峡朝朝萦好梦；
群玉山头，瑶台月下，翠軿往往到人间。
——方地山赠云仙
翠軿：西王母所乘的法驾。

凌驾不已，欲摩苍穹，便得南飞终自若；
波折太多，莫追险绝，复归平正是其时。
——方地山赠凌波

此别莫吞声，须知淮水东边，依然旧月；
暂来还是客，分付夕阳西下，留住残红。
——方地山赠月红

浮云变幻，本是无根，年年多谢春风，吹散还聚；
神仙渺茫，说来有据，在在都随人意，作假还真。
——方地山赠蔓君八娘

微闻环佩，又到人间，本来诸葛大名，应传宇宙；
云想衣裳，依然天上，莫怪丰干饶舌，打破禅关。
——方地山赠微云
丰干：唐浙江高僧，与寒山、拾得友善，以善说禅语闻明。

起舞弄影，把酒问天，今夕人间月何似，我何似；
信手拈笔，因封堕地，回首枝头红已稀，绿已稀。
——方地山赠月红

小立多时，对面相看，不信前番春梦，无端遂成小别；
桃花如此，昔年休说，但期异日秋波，临去还我桃根。
——方地山赠小桃姑娘
桃根：晋王献之妾桃叶之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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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

【悼挽】

谁识李峤真才子；
不见田畴古世雄。
——方地山挽袁克文
1931年3月，袁克文因患猩红热，年甫四十即去世。噩耗传来，地山悲恸欲绝，挥泪撰联以悼之。李峤（645—714）：字巨山，年二十，举进士第。是初唐时期与王勃、杨炯齐名的风流才子，其品性高雅、才思敏捷，是后人所称道的文章宿耆。田畴：字子泰东汉末年人，为人豪侠。是三国时期的隐逸高士，此人好读书，善击剑，适逢董卓之乱，他率宗族及附从数百人避入深山之中，躬耕养亲，百姓望风归顺，数年间聚至五千余家。这副挽联以李峤、田畴的典故设譬，仅用了寥寥十四个字，便将袁克文的处境、际遇与其秉赋、操守之间存在着巨大差异，及其给他本人所带来的内心冲突刻画得入木三分，且极富文采，实可谓是对这个出生于贵胄之家而又聪明绝顶风流才子的“盖棺论定”。


白昼消闲，犹忆去年讲论语；
红楼说梦，伤心今日哭元春。
——方地山挽袁家宜
袁家宜：袁克文长女，美籍华人科学家袁家骝之姐，早殇，故联中比之《红楼梦》中元春。

相对号寒，敢道凤凰不如我；
何时大觉，果然蝴蝶是前生。
——方地山挽小凤
小凤：天津妓女，与方地山极有情缘。小凤临终前告诉同伴，“明日楼下有一老人，呼之来，他将葬我。”次日，方地山至，与袁克文合力为之殓葬。号寒：号寒鸟，夏日，它生长一身无彩羽毛，鸣声如“凤凰不如我”。大觉：即大梦。下句用庄周梦蝶故事。

老辈说科名，进士承家三世少；
大年关福慧，中医不药几人知。
——方地山挽陈采卿
陈采卿：名咸庆，陈含光伯父，方地山姐夫的父亲。光绪年间人刑部主事，住北京扬州会馆老馆。常主动接济乞丐，人称老善人。进士承家三世少：陈采卿祖父陈嘉树、叔父陈彝都是传胪（进士二甲第一）至陈采卿又成进士。中医不药几人知：陈采卿精中医针灸、推拿、按摩、拔火罐，很少用药物。

矍铄哉是翁，不记年年汤水冷；
余嗟乎行役，至今历历渭阳情。
——方地山挽徐兆英
徐兆英（1826—1905）：字毓才，咸丰二年（1852）举人，由国史馆誊录，外放为湖北石首、江夏、监利、蕲水县令升知府，晋道台，归里后主讲广陵疏远。方地山的大舅父。渭阳：《诗经?渭阳》，“我送舅氏，曰之渭阳。”传月：“舅氏，秦康公之舅，晋公子重耳也。”后称舅父为“渭阳”。

悲辜互怀恩，未必猜嫌都是福；
谈兵能贾祸，谁知好古亦为灾。
——方地山挽徐宝山
徐宝山（1862—1913）：字怀礼，丹徒人，初为盐枭，受清廷招安，先后人清军缉私营管带参将等职。辛亥革命时参加镇江光复，来扬州组织镇江都督府扬州军政分府，次年任第二军军长。好古亦为灾：徐宝山酷爱古董，托专人在上海收购。1913年5月23日黄昏，有一人手执木盒和一封信，说是上海送来的古董。第二天早上，徐在引市街家中打开木盒时，木盒内炸弹爆炸，身亡。

能庇葛藟根，大节岂徒耐霜雪；
笑看桃李实，佳儿何以报春风。
——方地山挽张久斋夫人仲孺人
张久斋：扬州人，同治年间陕西巡抚张集馨侄孙，长方地山一岁，和方地山、许树枌为文字交。方地山的大儿子是张久斋的干儿子。仲孺人早年守寡，她家长期受到方家的照顾。葛藟：《诗经 樛木》，“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是祝贺人幸福的诗句。

革命

数通家姻好多门，每对外甥思伯姊；
仰母氏儒林三世，敢因女婿认新亲。
——方地山挽梅太夫人
梅太夫人：刘师铄，字卫仪，刘师培姐，梅兆裿夫人。青年守寡，抚独生子梅鹤孙成人。每对外甥思伯姐：方地山外甥陈臣朔和梅鹤孙为儿女亲家，照此计算，方地山与梅太夫人是平辈，故称伯姊。敢因女婿认新亲：方山的长女嫁给梅太夫人的堂弟师颖为继室，这有高过梅太夫人一辈。

相逢说三代家常，每怪大儿都学我；
放论到一时亲戚，差强公意是先君。
——方地山挽汪有泰
汪有泰：字小莼，号桃潭旧主，江苏仪征籍，世居扬州。为王柏龄外公，著有《扬州竹枝词》。

相夫以勤俭起家，中馈主持同辈少；
教子尽功名成立，一庭团聚十分难。
——方地山挽相文朗夫人吴氏
相文朗：方地山挚友，在天津同居一宅，文朗早亡，夫人吴氏守节抚孤，有子三人，相伟、相佶、相倬都有成就，但兄弟、妯娌不和，所以说“一庭团聚十分难”，吴氏去世后不久，兄弟就分家。

说江都三幼童，愧我蜂腰，到今低首；
痛戊戌六君子，嗟君豹隐，终古留皮。
——方地山挽王景沂
王景沂：字义门，号无饱，后更名存，扬州仙女庙人。光绪十五年（1889）举人，纳款为内阁中书，考取军机章京，极力赞助维新变法。戊戌政变前外放地方官，历任福建长乐、广东顺德知县。民国后为国务院秘书，公古文刺，兼公书法。江都三幼童：光绪十二年（1886）扬州府试，江都县录取附学生23名，其中王景沂稍长，方地山15岁，方泽山14岁，时称“江都三幼童”。愧我蜂腰：“江都三幼童”中，两人是举人，方地山只是秀才，自比蜂腰。嗟君豹隐：王景沂在戊戌政变离开是非之地北京，外放广东，隐去和“六君子”交往的历史，得以“终古留皮”。

自我不见，于今三年，魂梦依依犹昨日；
相期与来，闻声一哭，生徒恋恋胜家人。
——方地山挽袁克文

灯红酒绿，把袂论交，犹忆少年行乐地；
扇影钗光，同歌惊梦，可堪今日奈何天。
——方地山代袁克文挽陈德霖
陈德霖（1862--1930）：字漱云，是清末民初最负盛名的京剧青衣演员，有“青衣泰斗”之美誉。又被尊称为“老夫子”。艺术功底深厚，文武昆乱不挡，名青衣演员梅兰芳等多出其门下。

瞻望宝塔，忆小金山，尽夕清谈怀北海；
手把木鱼，游上天竺，相逢犹记在西湖。
——方地山挽严范孙
严范孙（1860—1929）：名修，清末袁世凯人内阁总理大臣时，受学部尚书。光绪三十年（1904），在天津创办南开大学。袁世凯称帝，拒绝和袁合作。尽夕清谈怀北海：1916年4月，严赴北京，住北海，与袁氏昆仲见过面。相逢犹记在西湖：1919年春，严游金山、焦山，至西湖而返。

后亦先帝旧臣，得变法心传，遂公天下；
礼为旧君有服，况共和手诏，犹在人间。
——方地山挽隆裕太后
隆裕太后（1868—1913）：叶赫那拉氏，光绪十四年（1888）十月，与光绪皇帝结婚。宣统皇帝即位，尊为隆裕皇太后。辛亥革命成功，宣统年幼，由隆裕下手诏退位，让位共和。

出其余枝，以鉴赏自娱，天水冰山皆俗眼；
想见当时，为权豪所忌，昆仑河海有奇缘。
——方地山挽裴伯谦
裴伯谦（1854—1926）：名景福安徽霍丘人。清末曾任广东南海县令，收藏极富。因得罪两广总督岑春煊，流放新疆。天水冰山：明无名氏《天水冰山录》一卷，记抄没严世藩、罗文龙、张居正等家产的名称和数量。昆仑河海：裴伯谦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流放新疆，写了一本记述新疆地理、民情风俗的书，名《河海昆仑录》。

旧雨十年疏，明月依然，无复梅花笑东阁；
停云双泪断，阳关未出，惨闻羯鼓打凉州。
——方地山挽何秋辇
何秋辇，名彦升，何栻之子。光绪十五年（1889）副贡生。他潜心好学，亦能文章，兼通列国语言文字，曾作为参赞出使俄国。归国后，宣统二年（1910）荐升为新疆巡抚，可惜在赴任途中病逝。停云：陶潜有《停云》诗四首，自序称：“停云，席亲友也。” 阳关未出：何受命出任新疆巡抚，行至凉州府（今甘肃武威），死在驿站，距阳关（今敦煌西南）尚有数百里。

革命

松影犹存，从今瞻望山高，读史孤吟冬岭秀；
钟声不响，回忆相逢日暮，谈诗低唱铁冠图。
——方地山挽陈宝琛
冬岭秀：不怕严寒的松树。东晋顾恺之诗：“春水满泗泽，夏云多奇峰。秋月扬明辉，冬岭秀孤松。” 铁冠图：隐者之冠。陈宝琛曾为宣统皇帝溥仪师傅。1931年溥仪即伪满州国皇帝位，陈宝琛留关内，不与同流合污，也不出任民国政府的官员。

丁卯昔人稀，叙先父同年，相见便蒙呼小有；
甲寅文字乱，记缪翁生日，当时颇耐识群贤。
——方地山挽缪荃孙
缪荃孙（1844—1919）：江苏江阴人，字炎之，号艺风，初入淮安丽正书院，后在张之洞所办精心书院掌教，此后历任京师大学堂学监、翰林院编修，江楚编译局主任等职，1906年创办江南图书馆，被尊为“中国图书馆之父”。生平著作极富，是近代著名图书目录学家。丁卯昔人稀：方地山父霖森，字汝霖，与缪荃孙同为同治丁卯年（1867）举人，逝于缪荃孙之前。甲寅文字乱：《甲寅》，杂志名，首期在甲厌年（1914）5月在日本出版，由章士钊主编，主旨是反对袁世凯称帝，不久停刊。民国十四年（1925），章士钊任北洋政府教育总长，复刊仍名《甲厌》，主旨是反对新文化运动，尤其是白话文。

父老重科名，争言小宋文章，慰破庙当年风雪；
宦游如露电，怕读香山诗句，听荒江送客琵琶。
——方地山挽吴竹楼
吴竹楼（1862---1917）：名筠孙，曾官扬州府道台。其道台府第（在扬州市人民医院内）为其任浙江宁绍道台时聘请宁波工匠来扬建造。小宋文章：宋庠、宋祁兄弟，宋代安陆（今属湖北）人，两人都很有文才，人称“大宋相公”、“小宋相公”。宋祁所作《玉楼春》词中有“红杏枝头春意闹”最为人所称道。慰破庙当年风雪：宋氏兄弟在京做官，庠性俭朴，祁性奢华。某年春节，数日内大宋几次派人去小宋家探访，回来都说小宋在家拥姬饮酒弹唱。宋庠便亲到弟弟家中，问其尚记得当年风雪破庙中读书的情景吗。宋祁说，我时刻记住当年的苦难就是为了有今天的享乐。怕读香山诗句：吴竹楼于民国初年人赣被观察使，寻改官浔阳道尹，卒于任上。方用“怕读香山诗句”喻吴的去世。

德量是天生，便相逢游戏场，巍巍乎在人耳目；
共和失民望，论统一南北界，滔滔者将谁与归。
——方地山挽黎元洪
黎元洪(1864--1928)：字宋卿，湖北黄陂人。1916年6月，袁世凯死，黎继任大总统，巍巍乎；《论语?泰伯》“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 滔滔者：《论语?微子》“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

莲花落，太风流，痛我辈多情，付与砚秋性侠义；
图糜酿，尽沉醉，愿孤儿自立，莫须优孟效衣冠。
——方地山挽罗悙曧
罗敦曧（1880--1924），著名剧作家，字孝遹、掞东，号瘿公，以号行。广东顺德人，生于北京。赏识程砚秋于坐科之时，为之延师习艺，对其成为“京剧四大名旦”之一极有帮助。罗自己也是一名京剧剧作家。联中“莲花落”，“太风流”，“图糜酿”，“尽沉醉”都是罗悙曧所编写的剧本名。莫须优孟效衣冠：优孟是春秋楚庄王身边的优伶，一天他身着令尹孙叔敖杀生前所穿的衣冠，表演他的言语和动作，要求封孙叔敖的妻儿，使他们衣食有着。罗悙曧为扶助程砚秋成名，出赠后有家产，一个女儿为此愤恨自缢，另一个儿子此时正在美国，留学，衣食无着。

勋名富贵，视若尘埃，但期坐拥曾孙，以愉晚景；
烽火连天，哀鸿遍野，难得飘摇游子，及早归来。
——方地山挽袁世凯妾沈太夫人
沈太夫人：袁世凯第二房妾。第三房妾是朝鲜王妃金氏之妹妹，生克文、克良。沈氏没有生养，领养克文。

题双红豆卷，痛乎姚传木以前，早识潜心厌尘土；
读四公子诗，君死谭壮飞之后，能担寂寥一诗穷。
——方地山挽丁叔雅
丁叔雅（1869—1909）；名惠康，号惺庵，广东丰顺人，清末四公子之一。尝赴日本求学，撰《清经籍志》、《寰宇访学录》皆未成而卒。姚传木：广东人，能诗，与丁叔雅唱和成集，名《双红豆卷》。四公子：清末四公子，湖南巡抚陈宝箴之子陈三立；湖北巡抚谭继洵之子谭嗣同；水师提督吴长庆之子吴彦复；福建巡抚丁日昌之子丁惠康。

革命

说当年破庙甚么，重语宋莒公，但信读书宜有福；
得生入玉门足矣，同时何水部，翻成衣锦不还乡。
——方地山挽吴福茨
吴福茨（1851—1920）：名引孙，吴竹楼之兄。光绪三十一年（1905）署理新疆巡抚，宣统二年（1910）年七月授浙江布政使。辛亥革命军兴，弃官隐居上海。宋莒公：北宋宋庠，封莒国公。得生入玉门足矣：汉班超出使西域，年老，上书章帝求归，书中有“臣不敢望酒泉郡，但得生入玉门关”语。同时何水部：以南朝何逊（曾任水部郎）比作何秋辇。宣统元年（1909）年12月，何秋辇由直隶（今河北）按察使调任甘肃布政使，因有人出钱买了此官，被改调新疆巡抚。此句言吴福茨比何秋辇幸运。

生不居人上为荣，论公理从宜，女嫁男婚当正位；
死得在夫前是福，嗟吾弟多病，山空树老又遭风。
——方地山挽弟妇朱夫人
朱夫人；方地山弟泽山的发妻王氏早亡。王氏病危时泽山身在湖北，亡后数日才赶回家料理丧事。泽山曾在王氏灵前发誓终生不再娶，后在家人的劝说下，十年后始纳朱氏为妾。正位：朱氏到丰家后，身份一直是姨太太。朱氏为人俭朴、慈祥、谦恭，生两男三女。死后朱氏才得到方家的认可，在灵位上写成“朱氏夫人”。

伯氏相见，每称君抑塞奇才，造化不仁，殒此国宝；
太公之丧，独留我哀挽文字，无缘识面，负尔知音。
——方地山挽冯至海

运尽命尽，学易有年，富贵任儿曹，知命不愁冷汤水；
自然而然，事君以礼，勋名在中国，盖棺无愧旧朝衣。
——方地山挽周玉老
周玉老：周玉山（？--1920）名馥，扬州小盘谷花园创建人。退押吧籍安徽东至，受李鸿章赏识，办理洋务达40年。冷汤水：宋王銍《默记》，王溥之父祚，欲知寿命，卜者谓寿当一百三十四岁，惟近一百二十之年，春夏间微苦脏腑，寻便安愈矣。祚喜，回顾子孙在后侍立者曰：“孙儿辈且记，是年且莫教我吃冷汤水。” 盖棺无愧旧朝衣：周馥忠于清室，民国九年去世时，穿戴清朝官服入敛。

家门鼎盛，世禄相承，五福总完全，贵寿实孚令公德；
王室空存，臣年已老，一腔无处说，哀吟窃比放翁诗。
——方地山、张祖廉合挽周玉老

皋比坐拥，非生命所宜，此事我曾经，乱世更难兴旧学；
辛苦频年，为童蒙训读，慰情无可说，群儿犹解哭先生。
——方地山挽夏先生
夏先生：方家家庭教师，方地山的业师。皋比：虎皮坐席，后指学师的座位。旧称任教为“坐拥皋比”。

落花三月，津门饮酒为欢，深感兵夫，强捋髭须为我笑；
弹指十年，平山夜谈如昨，可怜我辈，但知公等擅词章。
——方地山挽丁叔雅
津门：天津。但知公等擅词章：过去只知道他长于诗词文章，不知他与“康梁”是同党。

忆小时考试，辛苦提携，调笑每忘年，搓手相看说囚垢；
与季子联姻，脱略行辈，速成尊治命，伤心未及奉羹汤。
——方地山挽刘富曾
刘富曾：道光二十七年（1847）声，长方地山26岁。方地山兄弟称他三叔。忆小时考试：光绪十四年（1888），富曾、贵曾、地山、泽山四人同赴江南乡试，刘氏兄弟同榜中举，方氏兄弟名落孙山。第二年恩科，方氏兄弟再赴南京应试，泽山中解元，地山又落榜，以后地山又多次应试，始终未登红榜。囚垢：据说，某日，富曾搓身上污垢成一丸，对方氏兄弟说，这是“天王补心丸”，泽山取笑说这是“囚垢”，三人相顾大笑。与季子联姻，脱略行辈：方地山小时称富曾三叔，但方地山长女嫁给富曾之子师颖为妻，所以说“脱略行辈”。速成尊治命，伤心未及奉羹汤：民国时期年（1928），富曾至天津敦促方地山为儿子完婚。婚礼结束，富曾即南返扬州，不久即病逝家中。媳妇没有能侍奉老人家一天。

北来贫乏，南归尚无以为家，离合两相忘，还道有时能富贵；
诸孙长成，儿辈又并非不孝，艰难各团聚，从今无以报平安。
——方地山挽丁夫人
丁夫人：方地山原配夫人。她于1917年自天津回扬州，从此再也未北上和地山会晤。丁夫人逝世时，方地山寄回此联，未回家料理丧事。

革命

数年来烟霞小筑，蔬笋生涯，沧海故人归，笑语何曾忘扫叶；
记乡风夜雨扁舟，荷花深处，扬州明月在，招魂最好是平山。
——方地山挽大明寺僧

赖祖宗灵，得今岁联屋居，此乐方长，谁知不忍分离，翻成死别；
奉叔母命，以次儿作汝后，中怀共谅，仍愿天锡男子，我抚遗孤。
——方地山代张久斋堂兄挽久斋
张久斋病故时，妻子仲氏腹中有胎。久斋堂兄以无孝子送葬为由，一定要以自己的次子宗球过继张久摘，继承全部财产。方地山出面调停，仲氏若生男子，财产与宗球平分，若生女子，得一万银圆，其余财产全部归宗球。并撰此联公之于众作为证据。数月后仲氏生男宗俊。

嗟君强志学人所希，奈匆匆现宰官身，学艺有年，亦冀勋名缵乃祖；
遭世变迁宦游多阻，又怏怏作儒家语，中年郁死，更无善策慰吾姑。
——方地山挽金团久表弟
金团久：方地山四姑母适天津金家，其姑夫早逝，姑母年轻守寡，一直住娘家。方地山与金团久两人幼相处，友谊甚身。勋名缵乃祖；金团久祖上因军功入仕，金团久袭父职为四川忠州知州，辛亥革命后逃回家乡。

【讽刺、嘲笑】

更能消几番风雨；
收拾起大地河山。
——方地山讽嘲袁世凯称帝
民国四年（1915）12月12日，袁世凯发布“接受帝位申令”宣布改国号为中华帝国，年号洪宪。此时方地山与袁克文避居上海租界。他预感袁世凯经受不了“几番风雨”，很快会有人出来“收拾起大地河山”的，于是写了这副对联。

梁苑嗣音稀，众议方淆，异古所云今世免；
黄庭初写就，哲人其萎，维子之故我心夷。
——方地山讽嘲梁众异、黄哲萎
梁众异、黄哲萎两人依附段祺瑞，为安福系政客，民国九年（1920）段祺瑞下野，安福系瓦解，方地山作此联嘲讽。后黄哲萎于1938年因将国防情报送给日本人而伏法；梁众异亦于抗战胜利后以汉奸罪枪毙。

【应对】

面面皆空佛；（方地山父）
高高在上人。（方地山）
——方地山对父亲
一次，方地山父带兄弟俩过江游焦山，山上有尊四面佛，方丈见他俩年龄尚幼，谈吐不俗，有心试他们的才情，当即指着佛像口诵上联：“面面皆空佛。”地山不假思索，朗声应答：“高高在上人。”方丈合掌称奇，随即命小沙弥捧出笔砚，请将此联写下来。地山也不推辞，略一沉吟，提笔便写：“面面皆空，佛也须有靠背；高高在上，人到此要回头。”他的这副对联，意象超逸，出语不凡，远非一般少年所及，方丈见他才思敏捷，连连嘉赏，因而激发了地山对于联语写作的浓厚兴趣。

少之时不亦乐乎；（袁克文）
卿以下何足算也。（方地山）
——方地山应对袁克文
　　袁世凯一次在妓院看到一幅藏头嵌名联，是写给一位叫来喜的妓女的。联曰“来是空言，且借酒杯浇块垒；喜而不寐，坐看明月照婵娟”。一问，知是名士方地山写的，袁世凯于是请他作儿子克文的老师。克文当时11岁，异常聪明。看老师不比其他的老塾师，有几分不服气，用线系了一枚古钱，燃香悬于一铜盆上。他的老师方地山懂得克文在以诗钟形式考校他的学问，欣然应对。克文出联后，方地山一惊，听出是集古句，沉思后对出。也是古句。此时，钱落铜盆，响声未绝，克文双膝跪倒。后来，袁克文和他这位老师成了儿女亲家。

【挽方地山】

清风明月谁作主；
酒仙联圣今何人。
——巢章甫挽方地山
1936年方地山逝于天津，巢章甫得讯后，撰《一代草豪方地山》一文，刊登在《逸经》杂志第25期上，文中有两联。

泪尽眼先枯，默默思公行自念；
世衰身亦赘，殷殷望我复何言。
——陈易挽方地山
陈易：字朔臣，冶春后社成员，陈咸庆之孙，方地山的外甥。泪尽眼先枯：方地山去世时，陈易已患目疾，常年戴一副墨镜。

地荒天老当歌哭，小凤有约，胭脂三生空色相；
山炅水色资卧游，大方无隅，文章千古独幽明。
——巢章甫挽方地山
山炅水色资卧游：炅，明亮。亦即山光水色。三生：佛家认为人是能轮回的，以过去、现在、未来为三生。大方无隅：“大方”、“无隅”，都是方地山的号。

联堪称圣，书自成家，沽上早知名，遗墨顿成和氏璧；
病已濒危，心犹念国，中原何日定，思君怕诵放翁诗。
——《北洋画报》社挽方地山
时犹以“王师北定中原”为念，故在次年第一期发行的《北洋画报》上，即刊有一副《挽大方联》，对于方地山的才情书艺，特别是他那荦荦大节的爱国主义情操，予以了高度的评价和赞扬。  

原整理人:ID方方方

风铃

说破浪乘风什么，不五鼎烹当五鼎食； <br/>有醇酒夫人足矣，先天下乐后天下忧。 <br/>——方地山于民国二年自题春联 <br/>怀疑是醇酒妇人

超级老生

<p><font face="仿宋_GB2312" color="#008800" size="5"><strong>确实一妇人啊，被小铃铛给瞅上了</strong></font></p><p><strong><font face="仿宋_GB2312" color="#008800" size="5">表扬</font></strong></p>

风铃

<p>来是空言，且借酒杯浇块垒； <br/>喜而不寐，坐看明月照婵娟。 <br/>——方地山赠妓女来喜 <br/>（鹤顶格嵌受赠者名。此联似典化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p><p>来是空言语出：</p><p>《无题》 李商隐 <br/>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br/>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br/>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br/>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p><p>酒杯浇块垒语出：</p><p><span>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任诞》：“王孝伯问王大：‘阮籍何如司马相如？’王大曰：‘阮籍胸中垒快，胡须酒浇之。’”</span></p><p>喜而不寐语出：</p><p>《孟子》<font size="2">孟子曰:“吾闻之,<font color="#c60a00">喜而不寐</font>。”</font><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