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缘中的对联品读

决定

转自林鑫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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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典小说《镜花缘》是继《红楼梦》之后出现的又一部比较优秀的古典小说。小说运用了浪漫主义手法，描写了在一个虚幻的海上世界发生种种离奇古怪的故事。折射出当时的社会现实，表现了作者李汝珍对社会上各种秽行恶德进行揭露和讽刺，体现一定的进步思想和民主意识，对理想社会的向往。李汝珍学识渊博，尤精于音韵学研究，还著有《李氏音鉴》等。除回目外，小说正文中也有一些对联，这些对联值得我们品读。

    小说第二十一回《逢恶兽唐生被难，施神枪魏女解围》讲到主人公唐敖同妻弟林之洋、船工多九公到了白民国的一个学馆，看到厅堂当中悬一“学海文林”的玉匾，两旁有一副粉笺对联：

    研六经以训世；
    括万妙而为师。

    这副对联一看就知道是宣传传统儒家思想的。白民国人人“面如白玉”，但实质上都只究打扮，油头粉面，吃喝玩乐，不学无术。作者其讽刺笔锋无疑是指向徒有虚名的读书人的。

    第二十二回《遇白民儒士听奇文，观药兽腐儒咬字》二节中讲唐敖等三人来到淑士国，他们见城门石壁上镌着一副金字对联，字有斗大，远远望去，金光灿烂：

    欲高门第须为善；
    要好儿孙必读书。

    三人进城后又在“经文书馆”的门上看到另一副对联：

    优游道德之场；
    休息篇章之囿。

    城门上的联语上句含着“淑”字意思，下句含着“士”字意思。这两联上联都是写“修身”，下联写“读书”，同样体现了儒家思想。淑士国国民都是儒者打扮（包括士农工商），人人显得斯斯文文，处处可闻朗朗书声，一个个淑士的样子。但事实上这些穷酸，一钱如命，爱贪便宜。就是在学馆中的学童，买东西也是斤斤计较，根本看不出什么“道德”、“篇章”。第二十三回还写道毫无文墨的林之洋听到学馆中先生出了个上联：

    云中雁；

    有学生对“水上鸥”，“水底鱼”，林之洋信口开河，对了个下联:
   
    鸟打枪。

    “云中雁”与“鸟打枪”本来风马牛不相及，但却引得学童们“果然用意甚奇”的称赞。很明显，淑士国的这些联句同白民国一样，都是反衬了读书人没有真正的学问。这是小说作者对现实穷酸读书人的揶揄和讽刺。白民国和淑士国这两个国家自然名不符实，名实之间的强烈反差构成了反讽效果。作者通过包括对联在内的表象浑入内部，使其丑态尽现，灵魂出窍，同时也富于喜剧色彩，令人寻味。所以说，这几副对联应该是属于讽刺联。它们不同于其他讽刺联的语言那样幽默通俗，态度鲜明，感情强烈。而是以表达当地人所谓的“理念”、“人格”，并带有所谓的“哲理性”、“勉励性”。这种情况在其他小说中也有出现，如《金瓶梅》第六十九回写西门庆到招宣府节义堂见到“传家节操同松竹；报国勋功并斗山”一联，而不一会他就与文嫂演出了比如媢妓还不如的丑剧。

    《镜花缘》第四十八回《睹碑记默喻仙机，观图章微明妙旨》讲道唐敖之女在寻找父亲途中，曾在水月村的泣红亭面前看到一联：

    桃花流水杳然去；
    朗月清风到处游。

    紧接着又在亭内玉座的两条的石柱上看到另一副对联：

    红颜莫道世间少；
    薄命谁言座上无。

    正面还有一匾，上面写的是“镜花水月”。唐小山从碧玉座上的玉碑上还看到了上天早已定下人间一百名才女科举中试的名单。《镜花缘》一百回，本来起于以百花仙子为首的一百位花神因奉武则天令在寒冬使百花开放而违反天条，被贬下尘。其中花神百花仙子托生为唐小山。泣红亭面前的对联是介绍泣红亭景致非同一般，以此使唐小山进入亭内看到玉碑。而从亭内的联句及“镜花水月”匾可知李汝珍将小说命名为《镜花缘》绝非偶然。因为百花易凋，红颜薄命。这副对联正是传达出作者对降谪红尘的百花命运之叹息，蕴涵着人生空幻和哀掉女子不幸命运的思想。这一节的写作明显是受到了《红楼梦》的影响，这两联也和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时看到的“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等三副对联所表达思想颇有相似之处。

    小说的第九十六回《秉忠诚部下起雄兵，施邪术关前摆毒阵》和第九十七回《仙姑山上指迷团，节度营中解妙旨》中共写了三副洒联：

    尽是青州从事；
    哪有平原督邮。

    三杯软饱后；
    一枕黑甜余。

    万事不如杯在手；
    一生几见月当头。

    在文学作品中，融饮酒于创作于一体，化酒醪于文学于一炉随处可见。但这几联却非同一般。小说最后一块是破酒色财气四关，构思巧妙，寓意深远。武四思设下酉水关，酉加水即“酒”字。一个姓文的将军跃马进阵。没想到没有见到金戈铁马，而是柳暗花明，山青水秀。随后酒气熏人，看到了个洒馆，上面有两联。他要了“山西汾酒、江西沛酒”等水牌上前十种各一壶。之后又到了另一酒馆看到了第三联，还在那儿喝了三十碗美酒。文将军回营后，面色如生，酒气熏人，换了半日即断气身亡。
第一联涉及青州从事，平原督邮两个名称。《世说新语·术解》载：“好者谓青州从事，恶者谓平原督邮。青州有齐郡，平原有鬲县。从事言到脐，督邮言在鬲上住。”齐谐音为脐，酒落肚一直到脐，表明酒美，喝起来畅快。鬲谐音为膈酒下至膈憋住，表明酒难喝。从事是个体面的美官，督邮是督察县乡郡中恶官，是受累的恶官。故该联即说我这里酒全是美酒，没有恶酒。第二联是苏东坡《发广州》中的句子。苏自注：“俗谓睡为黑甜”。第三联意思虽不用多讲，但其实是把“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这副名联改了一个字写进小说中的。梁章钜的《楹联丛话》和《巧对录》记载了“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的来历及相关故事。文中三副对联，同熏人的酒气天激发了文将军的贪欲，使其贪杯最后致死。在这场绝对虚构的战争中，武四思所设的酉水毒阵也就“毒”在这里。这三副对联虽不是讽刺联，但从反面给好贪杯的人提供了一个警示：戒贪欲，战胜自己就是战胜敌人。

    《镜花缘》中的对联句式精悍，平仄协调，意味深长。但这部小说并不是一中完整的书，李汝珍说：“何不以此一百回先会梨枣，再撰续编，使四海知音以先睹其半为快耶。”这说明书只写了一半，但由于种种原因，“后缘”并未写出。倘若写出，也许作者在里面为我们展示了更加值得品读的联语来。

菜青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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