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长联句脚平仄安排的几种思路》

一代宗师

来源：《对联》杂志2012.07
作者：陈学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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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联句脚平仄如何安排，是对联声律中的一个重要问题，这个问题的正确解决，不仅直接关系到对联学的理论建设，而且将深刻地影响到对联文学的创作。
　　关于这个问题，当代论者主要有三种解决的方法和思路。
　　
　　 一、平仄颠倒组合法
　　常江先生在《中国对联概谭》中认为：“长联句脚的平仄，可以看作是若于断句句脚形式的组合”，而“若干断句之组合，必以联意之段落来分”。断句句脚形式的组合中，平仄如何安排呢？他用的是、颠倒组合法气从所举例子来看，就是平仄、颠来倒去”的任意组合。包括全平全仄的组合。由于这种断句组合的平仄是任意安排的，而各断句组合的连接又未提出任何原则或规则，也是任意的。这样整个长联句脚的平仄安排实际上是一种无任何规则和限制的自由排列法。
　　但还有一些合理因素可以吸取。例如：
　　
　　①把整个长联句脚，按联意段落分为若于断句句脚的组合，再把这些组合的平仄安排好，最后把这些安排好平仄的断句组合连接起来，并作必要的调整，整个长联句脚的平仄安排就完成了。这个思路还是有积极意义的。它可使对联创作者不必一开始就从头至尾地来考虑句脚的平仄问题，作者可随创作的进度，逐步考虑，这有利于作者在立意、构思、抒情、明理、融铸意象、营造意境的同时考虑声律，使创作有更好的发挥。
　　
　　②没有指明各种不同的平仄组合的优缺点，没有指明在运用这些组合时应分别注意些什么，应力求避免些什么，这是自由组合法的缺陷，另一方面，它没有从原则上否定任何一种平仄的排列组合方式，这倒又是一种易为人们所忽视的合理因素了。比如几连平、几连仄的组合，是不宜用的；但也不能绝对化，如把它划为禁区，反而不合理了。例如刘利先生“悼邓小平同志”联，上联一开头就是：小事大观、大事微观、成事纵横观、败事主客观、牢树英雄宇宙观。五个“观”，一“平”到底。而下联开头：平时剑气、战事勇气、穷时傲骨气、达时豪迈气、素标俊彦凌霄气。五个“气”一“仄”到底。〔新华文摘〕一九九七年六期第一百三十页〕这里由于联语内容上景象宏大、气度超逸、意境伟丽；在声调上出乎常规地连用五平五仄，可谓出奇制胜，它借助
　　语义的气势而自张声势，不仅没有使人觉得声调单一，反而令人觉得语调节奏突兀、严峻，立刻把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这就大大地强化了语义的震撼力！此联中段还有个三连平、三连仄：“耿耿兮，积愤萦怀，笃行马列志弥坚”，“拳拳者，至诚置腹，早合台澎心更切。”情况与此相似不赘。可见，几连平、几连仄并非禁区。
　　
　　还可举一例，梁章钜题藤花吟馆联：
　　有客醉，无客睡，福简简，吁可愧；
　　长歌粗，短歌疏，诗平平，聊自娱。
　　上联脚句四仄，下联四平。因押韵，三个韵脚平仄不能变动，但第三句的平仄是可以调整的，然而作者是楹联大家，故意在此连用同声，看来是一种特别手法，寓有独特的用意。这似乎要让读者仔细去领悟了。
　　由此可见，在理论上不轻率地排斥某种平仄组合格式是有积极意义的。因为声律只是艺术形式方面的问题，如果忘记了声律总归要服务于联意的表达，那么离形式主义的陷阱也就不远了。
　　
　　 二、马蹄韵模式法
　　什么是马蹄韵。马蹄韵就是“平顶平、仄顶仄”，“马蹄韵的句脚规则，就是句脚的平仄交替规则”（余德泉编著《对联格律·对联谱》第三十三页）。汪涛先生说：“马蹄韵的涵义实际也就是两平两仄交替的法则”（《中楹报》总三百三十三期）
　　双平双仄交替的马蹄韵能否包揽全部长联句脚平仄安排的声美格式呢？这当然是不行的。既然把马蹄韵拔到了根本联律，对联基本规则的高度，（同上书）于是总要让马蹄韵来挑这不堪胜任的担子，即把所有长联句脚安排情况，都纳入马蹄韵的格式，于是就有所谓全合式、段合式、变格式、间破式、段合间破式等等，实在归纳不进去的，干脆另辟一类，“可以不受马蹄韵约束的对联”（一面把马蹄韵同联律划上等号，一面又不得不允许有的对联可不受马蹄韵约束，这合乎逻辑吗？）作者还恐读者了解不清，特地列出了从一句到二十五句长联马蹄韵的谱系。正是个庞大繁琐的“工程”。
　　马蹄韵谱系的好处，在于详细地告诉读者马蹄韵格式是怎样的，便于大家照此套用。熟练地运用它，无疑对写作有一定的帮助。
　　这个谱系的缺点在于：这种思路只要你照着“马蹄”亦步亦趋，并没有告诉你马蹄韵为什么好，没有说明它只是对联声律的格式之一。没有从理论上阐明对联的声美规律和要求，因此你即使懂得了马蹄韵的格式，仍可能不知道不同于马蹄韵，但同样体现了对联声美的其他格式。结果学习者只能按“马蹄”步趋，无法按声美的客观要求进行自由创造。
　　必须指出，把马蹄韵绝对化、唯一化，就会禁锢人们的思想，阻挡人们的视野，不仅自己无法创新，即使人们已经创造出来的佳品，还会熟视无睹，或者错误地认为它是不合格的次品、废品呢!
　　对联语调声律美的客观要求究竟是什么？它要求：①声调（平仄）要有变化，避免单调。②这种变化要有规律性，以便形成节奏和旋律，从而产生抑扬顿挫、和谐悦耳的语调。
　　马蹄韵所以成为一种较好的声美格式，就是它在一定条件下和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上述声美的客观要求罢了。以此观之，马蹄韵思路就有明显的缺点：如：每边十句以上的长联，如按马蹄韵双平双仄交替一贯到底，难道不显得单调呆板吗？联句愈多，马蹄韵的音乐美必愈打折扣，其缺陷愈明显。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不能用平仄交替、二平夹一仄、二仄夹一平等组合同双平双仄的组合综合使用，构成更富于变化，富于旋律的声美格式呢？其实，古人早巳这样做了，只是有些人思想上受某种固定模式的束缚，视而不见，还认为古人破律了。所谓“间破式”、“段合间破式”所举各例，都是各种不同平仄组合的综合运用。例如：徐宗海挽青楼女云香联，上联各短句平仄如下：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下联反之从略）（余德泉上书第五十五、五十六页）括号内的三个仄，是书作者加进去的，以使全联合乎马蹄韵。原联缺了三个仄，所以是“间破”了马蹄韵。其实，原联有三个“平仄平”的组合，二个“平仄”组合，二个双平双仄组合。这三种组合巧妙地综合运用，形成了在双平双仄主声调中，穿插了“平仄平”反复出现的另一旋律，从而使联语的声调，更加节奏多变，旋律丰富，优美动听，它比之于双平双仄交替一贯到底的单调枯燥，其艺术效果，显然更胜一筹。把这种比马蹄韵更完美，更高级的声律美格式，当作破坏了马蹄韵，须要加以“修补”的二等品，岂不愧对古人！
　　马蹄韵的局限性，在处理三句式长联的句脚平仄安排上，表现得最为明显。在马蹄韵的谱系中三句式长联句脚只有“平平仄”、“平仄仄”两种格式（此为上联，下联反之从略）。然而还有一种“仄干仄”格式，却被马蹄韵排斥在外，不予认可！然而“仄平仄”格式，平仄既相交替，避免了单调，交替又有规律，节奏鲜明，完全符合声美原理，它的语调抑扬有序，流畅和谐。因此，在创作实践中，历来为联家们经常运用。
　　
　　 三、三原则指导法
　　陆伟廉先生在《对联经》中提出：“长联各短句落脚之声调应该富于变化，而又不违两边平仄相反之原则”，并认为“长联句脚安排不能谈模式（四、五句之内可谈），而只能讲规律之原则。此原则有三：“即①摒除单调。②疏散同声。③平衡平仄。（该书第一百三十九、一百五十三、一百五十四页）。陆先生首先指出声调之音乐美，必须使平仄安排富于变化。如何实现这种变化呢？他认为五句以上的长联不宜谈模式，只能讲原则。他提出的三个原则比较合理，因为它反映了声美多样性的客观要求（模式则很难包罗其多样性）。循此三原则的指引，可以构建出各种不同形式和风格，符合声美要求的平仄安排格式。此三原则的开放性，就为对联文学的创作和创新，提供了广阔的思路和空间。
　　例如上述《悼邓小平同志》一联，其上联句脚如下：
　　平平平平平，平仄平仄平。仄平平，平仄平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平，仄平仄。仄平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下联反之从略）
　　此联句脚符合三原则要求，它以各种不同的平仄组合，综合运用，形成了既多变又和谐的声美语调。这种音乐美的语调与联义的宏伟气概和深刻内涵相统一，融铸成一种独特新颖的艺术风格，令人赞叹!
　　可见，此三原则体现了一种探索和掌握规律的正确思路，具有不可低估的理论价值。
　　长联中多相对偶句的自对，往往是它的精彩部分；这些自对句的句脚安排，也成为整个长联脚句安排的重要组成部分。陆先生分析了这些自对句（含五句以下）的句脚平仄安排，指出它们有交替型、同声型、对粘型、复合型四种。（《对联经》第二百一十四、二百一十五页）这就为人们认识长联句脚平仄安排的多样性及其不同的风格和神韵，再次指点迷津，为人们拓展视野，提供了重要的启示。
　　经过对上述长联句脚平仄安排三种思路的比较，可以作出如下结语：
　　一、长联句脚五句以上者，其平仄安排不宜谈模式，只能提出符合声美规律的原则。即使倡导用马蹄韵模式来为对联建立谱系者，也觉得”每边五句以上者……完全合马蹄韵者更加寥寥”，（《对联格律·对联谱》第一百六十七页）这也证明无法用固定的模式为长联句脚定框子。可见，长联句脚安排三原则，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
　　二、整个长联，按语意段落划分若干短句组；先按组安排好句脚的平仄，再把这些组连接起来即可。这样来考虑声律问题，是符合对联创作规律的。
　　三、马蹄韵作为对联声律的一种格式是正确的，把马蹄韵绝对化、唯一化的思路是不可取、不正确的。这样会无形中禁锢人们的思想，扼杀人们的想象力和创造精神，并与联浯声美的多样性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