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煤的死,应该是很平静.
作为绿色组织的成员,他一生酷爱绿色,他曾经很恨他的名字,但因为绿卡已经无法改动,这成了他的终生遗憾。和妻子成婚以来,他就把房间装饰得一片绿色,他爱绿色,他想把妻子以及他的全部,都变成绿色。
妻子很爱他,所以妻子尽可能的满足他的爱好。直到有一天,妻子看见她的丈夫对着镜子发呆,她感觉到白煤的脸透着一股菜色,于是她悄悄地走过去,偎依在他身后。白煤却突然激动起来,兴奋地对妻子说:“看,绿色,绿色!我的脸开始绿了!!”
妻子心疼地抚摩着白煤的脸颊,为了绿,她的丈夫已经好几天只吃韭菜叶子和翠瓜了,这样下去,眼睛很快也会变成绿色了。当然,这正是白煤所需要的,她心里很清楚。
白煤转过身来,握者妻子的手,深情地凝视着妻子:“我知道你心疼我,但你知道,我是多么的渴望绿色的质变,你看,我的皮肤,我的指甲,我还要我的头发也变成绿色。这,只有你能做到。”妻子无言地望着她的丈夫,眼里噙满泪水,她终于知道绿色在她丈夫的心目中拥有着多大的分量。她虽然爱他,不愿意背叛他,但也正是因为爱他,她必须这么做。于是,妻子艰难而又坚定地点点头。
打这次谈话以后,妻子渐渐地少回家了,有时回家只是匆匆地拿了件衣服,或化个妆,又匆忙走了,因为下面总有一部车在等她。白煤欣喜地看着这个变化,他知道,他离全身皆绿不远了。终于,有一天,妻子拿走了皮箱,就再也没回来了。于是白煤赶紧跑到镜子跟前,他发现他的头发开始绿了。
白煤意识到,他离成功不远了。自从妻子走后,白煤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家,他不是在等待妻子的归来,而是在等待他盼望已久的质变。白煤心中明白,妻子的出走不是背叛,而是完全为了他,为了他那根本性的质变。
他静静地坐在他的鱼缸面前,里面有他从巴西带回来的绿毛龟,已经和水混成一体了,偶尔冒出头,好奇地张望着他。白煤手中捏着一只蛆,那是他房间里唯一的白色了,但白煤很清楚,这是只幼虫,不久的将来,这只幼虫将成为翱翔在公厕中的绿头苍蝇。他犹豫着,不知道该把这只幼虫喂绿毛龟还是别的。过了良久,他慢慢地将蛆放进了嘴中,咀嚼着。一会,他站了起来,度到窗前,凝视着翠柳。春天快过去了,柳树上遗留下来的绿色蝉蜕,正静静地趴在树上,仿佛要溶入这片绿色中。
快了,就快了,明天的这个时候,我的躯体就像这蝉蜕——白煤心中想着,脸上泛起一丝微笑,透着绿光。笑意在嘴边扩散,渐渐地发出声响:嘿嘿,嘿嘿。笑声逐渐高亢起来,牵扯着他面部神经,引发他虚弱的体质的强烈反应,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佝偻着身躯已经承受不住他的体重,他慢慢地坐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咳嗽着,唾液和鼻涕混合着昨夜的菜屑和胆汁,糊满了他的脸。最后,他躺了下来,手指和大腿不断地抽搐着,咳嗽声也渐渐小了下去,终于随着一阵悠然刮过的春风里,渐渐远去。
第二天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微开的窗户,白煤的躯体静静地横在地上,绿框眼镜里的眼神是那么的安详和温柔,凝视着绿色的天花板,凝固的鼻涕泡贴在他的鼻子周围。一根发黄的韭菜叶露在鼻孔外,随着轻风微微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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