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鬼乱窜

五两轻骨

七月半，鬼乱窜

这是我家乡过节老人唬孩子的俗语

布依族提前过七月十三，盛大过春节，刚桐子熟，卖了家家都要给孩子买新衣，

杀猪，打粑粑，做纸活，祭租，邀请城里亲戚朋友一起过。

都匀，民俗气氛淡了，七月半放田水，要把水田里养的鱼捞上来，或吃或卖，大多好客人家则邀

朋友到乡下撮一顿，照例是要奉上礼物，以示敬意。

关键词：七月十三、坝固、抓鱼

     车在山脊上一直往上往上，忽然间竟怀疑这是我们置身的城市边缘么？路在眼截断仿佛已是天边，翻过这道山梁窄窄的黄色土路又在灌木林中蜿蜒开来，向着更远的天边伸出纤细的触手，于是，便彻悟，根本没有天涯，至于海角，我没有亲身经历，却是不得而知的。

    这里的农村有七月半放田水抓鱼的习俗，早十多天，俱乐部老驴们就嚷着要找户农民家去过月半，众人乐而响应，于是，由老队员杨二车拉风（注：其名杨毅，因在驴友韦姐生日时被大伙戏谑耳簪大红花朵留照，乍看颇有红花教主杨二车娜姆风范，遂得花名。）联系农家，八月二十五日，一干新驴老驴大驴小驴驾着四辆四轱辘车直奔坝固镇，遇岔停车逢人问路，折腾一番，见一个很是簇新气派的飞檐拱门矗立明英村口，可堪是这里最有气势的建筑，相当于一个村的面脸儿，进得村来，不少错落在瓷砖小楼间五六十年代的白墙瓦房上红漆文化大革命标语还鲜艳如昨，仿佛几个老妪站一群朝气活泼少年中间显得局促不安，村里有几家杂货店和饲料店，门脸低矮光线灰暗，守店的妇女就在门口用边搓玉米棒子边眼睛盯着那个在路边玩耍的孩子，等有人走进店里看好要买的东西喊买的时候才笑眯眯跑来递给人家，丝毫没有生意人的市侩气和殷勤劲儿，买的卖的早已司空见惯。民房沿路而建，而后向两边散开，三三两两掩映于绿木荫荫中，金黄的玉米棒子火红的辣椒是木楼檐下最华美富足的装饰，一层层吊得竹杆都弯了起来。水泥路坚硬笔直由南向北如山的脊柱一样驮起农民生活的家园和希望。

    我们，一群兴高采烈的外来者，新鲜而莽撞，大呼小叫，居然打不破村子恒古的宁静，洗衣淘米的姑娘媳妇都不抬眼睛看一下我们在田埂上手舞足蹈装腔作势，牵牛担草的大哥正埋头匆匆赶回家过节，视我们如白痴。田坝上，航模发烧友黄伟正在举行小型的试飞仪式，大伙跟着去观摩捧场。第一次试飞，未等离手，机模尾翼脱落，属于小事故，检查过后，进行第二次试飞，发电机开始工作，螺旋桨运转正常，风力加大，一切看起来很顺利，预备：起飞。好！飞机已经离开跑道开始上升。大家欢呼起来，“啪”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已发生机毁人伤事件，所幸伤亡不大，仅主操作手旁边助手小雨粗壮的手臂被撞青了一小块，但螺旋桨脱离机头坠入洋汪稻秧中，划定出事区域，开始第一轮搜寻工作，后勤大队长骆驼先生身先士卒脱鞋下田，在大伙儿七嘴八舌的热情指导下不顾尖利的草叶划伤手臂和面子认真地在水里一寸寸摸，不一会儿清亮的田水变成泥汤，我笑，干脆摸鱼算了，那破螺旋桨又不能下锅。说笑归说笑，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摸到那小小黑色的三叶桨，再次安装，这次我慷慨地捐献几根像皮筋作捆绑之用。第三次试飞，红色纸板飞机得意地在稻田上空巡视了半圈，还是不争气地坠入稻田中央，这次轮到可怜的小雨下田打捞残骸。儿子由此送给黄伟叔叔一个新词：飞机骨折。

这边还在观望坠机后续事件，那边已在叫，去抓鱼啦，于是，人马哗啦撤退，只留下黄伟，小雨和他时尚的女朋友打扫战场。

    早问过拉风大哥，他说不走路，车直接到家门口， 我以为就在家门口的稻田里抓鱼，臭美地穿着旗袍、高跟鞋，待一路小跑赶上去，只看见山间隐隐约约几个人影，先前，我一度以为这个村子已经在山顶，不料，转过人家，稻田还在比住地更高的山上，几近于天了吧？丰腴的山体被规划成一块块肥美绿油的稻田，不看远处，你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脚下的海拔高度，这里，气候温润，水足草丰，全无高寒地区的种植艰难景象，俨然一派美好田园。前面的声音顺着风传来很清晰，连谁的黄段子都听得清。儿子陪着我慢慢跟上去，田埂很小，有时仅容一足，可苦了我，东倒西崴，几次差点栽到水田里，一恼，干脆脱鞋拎在手上撩起旗袍下摆迈开大步迎头猛追，正赶上好戏上演，几个人捞脚挽杆在田里窜来窜去，溅得一脸一身黄泥，只抓到四条，韦姐不失时机地打击：人比鱼多，不够人头不许上来。田里那几位这可就烂脸了：难不成抓不够一天都不许上来？这下该主人出场了：你们就抓几条意思意思得了，鱼，我昨天都准备好了，知道你们要来，怎么会让大家空手而归呢？说着走到旁边的一个小水荡里伸手一提，看，够吃了吧？大家一看，乐坏了，齐齐围过来伸长脖子凑近鱼篓，足足半篓呢，摊下来人均几条，哪有不够的？把我们想像成逃荒的了？正无限遐想那一锅红酸的美味，却见拉风大哥一屁股坐在水里，大伙儿又乐了：够了够了，不用搭上你，别那么好客嘛。

   不管是谁抓的鱼，反正得胜回朝，一干人等眉开眼笑鱼贯下山。村路边有口井，下过田的人在第二个池子洗干净腿上泥浆都走了，我和儿子磨蹭着玩水，趁人少正好点支烟坐在井沿慢慢过瘾，井不深，水清澈甘冽，和很多乡间井池一样隔成两个或者三个池子，第一个饮水，第二个洗菜，第三个洗衣服等，我发现，但凡有井的地方必得有几个大树，绿荫如盖，映得井底更加碧绿幽深，仿佛沉淀了许多岁月淘过的故事。有个小姑娘在洗衣服，十几岁的样子，她一件件清好叠在竹篮里，看得出是一家人的换洗，旁边几个小男孩好奇地看我，这样一个电视中装束的女子贸然出现并叼支烟在这午后树隙阳光下神态迷离显得很不真实，过完瘾，叫上儿子扬长而去。

寻到主人家，大伙儿正散坐屋檐下三两成堆地吹牛，一会从房侧飞出一条鱼，砸在油菜籽身上，接着又飞出一条，这次没砸准，落在院坝水泥地上蹦哒，小雨跑出来，看谁成了无辜受害者，正好成了油菜籽目标，“君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小雨一看手中没有武器，退回去抓起两条冲出来与油菜籽对砸，可怜鱼镖不长眼，误中无辜，那边韦姐义愤填膺两手血腥冲出来，张口还没骂是哪个挨刀的就又中一镖，这还了得，顿时鱼磷如雪花般漫天飞舞，扬扬撒撒蔚为壮观，我等躲之唯恐不及，生怕卷入这场血雨腥风之中，这边，油菜籽孤军奋战以一当三，弹尽粮绝，慌神之下竟把黄色玉米棒子掷了出去，这可是超级飞毛腿，其杀伤力与鱼岂能同日而语，遂叫停，握手言欢进入歌舞升平的和平时代。

   少顷，鱼米飘香，14头驴与主人分据两席，杯觞交错，不亦乐乎，酒饱饭足，太阳偏西，该告辞了，感谢主人殷殷相待，不忘夸赞女主人的烹饪手艺。

   车在山间土路蜿蜒而下，山脚水声潺潺，小河沿沟壑向南，与明英村海拔相差几百米，忽生疑惑，那鱼本是溪河之物，得水之善性，喜阴寒深幽，却因人类生活习俗，被人为地迁徙到了山巅，近之与云，食之与泥，它无知无畏，得水即活，生命只有四个月，从插秧开始放养，稻子熟了便是它们的祭日，年年如此从无偏差。如同人生，因着不同的际遇就有了不同的个人体验和结局。得鱼之形态又何曾有鱼之性情？惠子曰：“子非鱼，安之鱼之乐？”而我却恍惚，这鱼是痛苦的，从它远离了清澈的水源开始，它该知道自己最终的命运，没有一条能逃脱涸辙的悲哀。

   罢罢罢，人也好鱼也罢，都是游弋于时光流水中的生命，或阔海或泥潭生生灭灭，跃过龙门只是传说中一瞬辉煌，流光之后，都也是虫蚁之食草木之沤，人与鱼有何区别？早晚而已。

  后记：07年七月半，驴行抓鱼，买礼物AA25元。

  07。10。01

沈虞

又见骨头的美文~结尾思索深刻得让人悚然

豆腐

这楼主让人流口水．
雨里烟村 发表于 2008-7-28 22:11

鄙视

超级老生

凯里的酸汤鸡也很不赖
村姑和眼蠢那流氓午餐需要极大的勇气的:lvhuzi:

五两轻骨

我和烟村，农民于2008.08.07农历七夕节在贵州黔东南凯里共进了这样一锅美味的酸汤鱼。
席间相谈甚欢，别后一路无话~~~:D

风生水起

吃海鱼不适合喝酒，容易痛风:hshping:

超级老生

偶这里也是"乱窜"之说.
吃鱼不适合喝酒啊,本地没这风俗:guimei:

农民爱时尚

我可以和村长骨头等人共进晚餐了.

雨里烟村

这鱼让人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