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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诗菅蒯 吴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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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1 12:42:2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说诗菅蒯  吴雷发



作诗固宜搜索枯肠,然着不得勉强。故有意作诗,不若诗来寻我,方觉下笔有神。诗固以兴之所至为妙,唐人云:几处觅不得,有时还自来。近乎技矣。



诗格不拘时代,惟当以立品为归,诚能自成一家,何用寄人篱下。但古来诗人众矣,安必我之诗格不偶有所肖乎?今人执一首、一句,以为此似前人某某,殊为胶柱之见。夫一人之诗,平奇浓淡,未必每首、每句俱限一格,何得执一斑以定全豹耶?



诗以道性情,人各有性情,则亦人各有诗耳。俗人党同伐异,是欲使人之性情,无一不同而后可也。东坡云:王氏之文,患在于好使人同已。若今人之才,远不及王氏,而必欲使人同已,尤为不知量矣。昌黎以沈雄博大之才,发之于诗,而遇郊、岛之寒瘦者,亦从而津津叹赏之。盖古之具异才者,未有不爱才者也。



尝见论人诗者,谓赋体多而兴比少。此世俗之责人无已也。诗岂以兴比为高而赋为下乎?如诗果佳,何论兴比赋;设令不佳,而谬学兴比,徒增丑态耳。况诗在触景生情,何必先横兴比赋三字于胸。今必以备体为工,无乃陋甚。



诗须镵镵入,尤贵自然。但讲镵入而不求自然,恐雕琢易于伤气;但讲自然而不求镵入,恐流入于空腔熟调,且便于枵腹者流。宜先从事于镵入,然后求其自然,则得矣。



诗之属对,固在工确。然间有自然成对处,虽字句稍借,正不害其为佳。今人于一二字则辄多嗤点,纵非苛刻,也是识见不广。试观老杜句,如『晚凉看洗马,森木乱鸣蝉』;『紫鳞冲岸跃,苍隼获巢归』;『且食双鱼美,谁看意味重』;『华馆春风起,高城烟雾开』;『汉使徒空到,神农竟不知』;『雾树行相引,莲峰望或开』;『城郭终何事,风尘岂驻颜』;『天上多鸿雁,人间足鲤鱼』;『蛟龙得云雨,鵰鹗在秋天』;又『已知出郭少尘事,更有澄江锁客愁』『惯看宾客儿童喜,得食阶除鸟雀驯』『扁舟系缆沙边久,南国浮云水上多』『老去诗篇浑漫与,春来花鸟莫深愁』『宛马总肥春苜蓿,将军只数汉骠姚』『林花着雨胭脂湿,水荇牵风翠带长』『碁局动随幽涧竹,袈裟忆上泛湖船』『篱边老却陶潜菊,江上徒逢袁绍杯』『正怜日破浪花出,更复春从沙际归』等。以今人论之,必以为欠工确。然于老杜则忽之,于后人则必刻求。如谓老杜则可,后人则不可,将厚责后人耶?是薄待老杜矣!抑姑置老杜耶?是薄待后人矣!第在作诗者,不可借口以为自恕耳?



一首一句,未必便能定人高下。人皆惑于虚声之士,以名士自命,阅人一首一句,即侈然评论,并欲概其生平,于是随声附和,茫无定见矣。不知古人以诗名者,集中尽有平庸之处;亦有毕世吟哦,仅得一二句句者,何可以概论。



诗须得言外意,其中含蓄无穷,乃合风人之旨。故意余于词,虽浅而深,辞余于意,虽工亦拙;词尽而意亦尽,皆无当于风人者也。



一首贵一气贯注,凡诗之精炼者,或少排宕流得,若能兼之,斯为上乘。落想时必与众人有云泥之隔,及写出却仍是眼前道理。文辞能千古常新者,恃有此耳。



古风贵朴老,长篇尤要曲折如意,触处生波,近体务以工炼为先。诗之妙处,非可言罄。大要在洁厚新超四字。试观前人胜处,都不出此。然不得以寂寞为洁,麄莽为厚,尖纤为新,诡辨为超。盖得其近似,未有不背而驰者。

十一

笔墨之事,俱尚有才,而诗为甚。然无识不能有才,才与识实相表里。作诗须多读书,书所以长我才识也。然必有才识者方善诗书,不然,万卷之书,都化尘埃矣。诗须多做,做多则渐生才识也。然必有才识者方可多做,不然,如不识路者,愈走愈远矣。诗须多讲究,讲究多所以远其识,高其才也。然必有才识者方能讲究,不然,齐语楚咻,茫然莫辨故也。故知才识尚居三者之先。

十二

小才易,大才难。雄才易,仙才难。雕冰缕石,小才也;拨山扛鼎,大才也。尺水可以兴澜,搏兔亦用全力,翻空则楼台层叠,征实则金贝辐辏,雄才也。是非不难,而以较仙才,瞠乎后矣。仙才者:纳须弥于芥子,藏日月于壶中;如游桃源,如登华山;如闻九霄鹤唳,如睹空山花开。此则诗人苦吟一生,竟有不得一句者。盖雄才以富丽胜;仙才以缥缈闻旷胜。富丽者,人之所能为也;若缥缈闻旷,则非人之所能为也。

十三

或于诗句之易解者,辄訾为平庸。因谓之曰:诗之为道,恐非易言。即以子说论之,诗莫工于杜,试随摘其句曰:新诗句句好、美名人不及、却怕有人知、河鱼不论钱、二月已破三月来,无处告诉只颠狂、耶娘妻子走相送。但愿残年饱吃饭、只愿无事长相见等句,若非出自少陵集中,尔辈见之,岂不欲喷饭耶?总之,文辞一道,唯其是而已矣。是则生涩亦佳,爽直处亦佳;否则爽直者易粗率,生涩者欲自掩其陋劣,而丑状愈不可耐矣。吾谓善用者,虽鄙语恒言,俱臻妙境,不善用者,虽经史所载,但觉尘腐而已。

十四

有强解诗中字句者,或述前人可解不可解不必解之说晓之,终未之信。余曰:古来名句如“枫落吴江冷”,就子言之,必曰枫自然落,吴江自然冷,枫落则随处皆冷,何必独曰吴江?况吴江冷亦是常事,有何吃紧处?即“空梁落燕泥”必曰梁必有燕,燕泥落下,亦何足取?不几使千秋佳句,兴趣索然哉?且唐人诗中,钟声曰“湿”,柳花曰“香”,必来君辈指摘。不知此等皆宜细参,不得强解。甚矣,可为知者道也。

一五

论诗者往往以时之前后为优劣,甚而曰宋诗断不可学。彼盖拾人唾余,钝者以之自欺,黠者以之欺人。且诗学之源,固宜溯诸古。至于成功,则无论其为汉魏六朝,为唐,为宋元明,为本朝也。一代之中,未必人人同调。岂唐诗中无宋,宋诗中无唐乎?一人之诗,或有似汉魏六朝处,或有似唐宋元明处;必执其似汉魏六朝者,而曰此大异唐宋元明;执其似唐宋元明,而曰此大异汉魏六朝,何其见之左也?使宋诗果不可学,则元明尤属粪壤矣;元明以后,又何必更作诗哉?但恐不善学者,或者其皮毛,或得其疵类,则不可耳。然前古之计,岂独无皮毛疵类乎?在善学者不论何代,皆能采其菁花;惟能运一已之性灵,便觉我自为我。夫效颦者非即谓之西子,然不得谓西子之外无美人也。戴折角巾者非即谓之林宗,然不得谓林宗之外无良士也。黄九烟云:唐宋元明不如汉魏六朝,汉魏六朝,宜不如三百篇,三百篇终不如上古,何不返诸盘古之前、混沌之始乎?兹言大破俗论。东坡云:终日说龙肉,不如吃猪肉。今人日食恶草具而尚不知味,乃必执人人而吃龙肉,且曰尔断不可偶尝猪肉。我不知道其肺肠何似?

十六

诗境贵幽,意贵闲冷,辞贵刻削。闻冷便隽永,刻削便古峭。若此者,皆善于避俗,善于避熟者也。且不但避俗与熟而已,即登峰造极,岂有加于此乎?

十七

以食物比诗,则人大率爱饧而恶橄榄。夫橄榄固不及荔枝,然其回味则可以补荔枝所不逮。故不能为荔枝,亦当为橄榄;断不可以爱饧者从,而学为饧也。

十八

咏物诗要不即不离,工细中须具缥缈之致。若今人所谓必不可不寓意者,无论其为老生常谈,试问古人咏物见称者,如郑鹧鴣、谢蝴蝶、高梅花、袁白燕诸人,彼其诗中寓意何处,君辈能一一言之否?夫诗岂不贵寓意乎?但以为偶然寄托则可,以此意强入诗中,诗岂肯为俗子所驱遣哉?总之:诗须论其工拙,若寓意与否,不必屑屑计较也。大块中景物何限,会心之际,偶尔触目成吟,自有灵机异趣。倘必拘以寓意之说,是锢人聪明矣。此其说在今一唱百和,遂奉为科律。吾谓巧者用之,则有益无害;拙者守之,愈甚其拙而已。近见咏物诗,时时欲以自命不凡之意寓乎其中。且无论诗之工拙,即其为人,腥秽之气,已使人难近;纵诗中作大话,谁则信之?又其甚者,必以已之境强入诗中,尘容俗状,令人作呕。论诗者,或以二者皆能寓寓而取之耶?古人咏物诗,体物工细,摹其形容,兼能写其性情,而未尝旁及他意,将以其不寓意而弃之耶?彼其以此绳人者,盖为见人有好句,以此抹煞之耳。即不然,亦自欺以欺人耳。试取咏物数题,令彼成诗,方求肖乎是物之不暇,尚敢言寓意否?

十九

从古诗人,大约愤世疾邪者居多。今人作诗,切戒骂人。势必争妍取怜,学为妾妇之道。宜乎诗稿中无非祝颂之词,谄谀之态,而气骨全不见也。但剌讥之中,须隐而彰,始为得体耳。至于深可憎者,原自不妨痛快。即三百篇中,何尝无痛骂不留余地处,以后又不必论矣。夫强越人以文冕,犹可也;养鸳雏以死鼠,可乎哉?

二十

从事于诗者,其要有三,曰高,曰细,曰熟。所谓熟者,乃渐老渐熟之谓,非众人习径也。

二十一

学古须有独见,不然,则易得其短,难取其长。世人贵远贱近,谓古人有美无恶。至问其所以为美,则终不能言;宜其贱玉贵(石民),去取皆左矣。夫刻求古人之短,正能识其长处;古人有知,必不以浮慕者为知已。以此论之,则牝牡骊黄之外,自有真赏。人奈何不以目为用而以耳为用乎?

二十二

诗以山林气为上。若有台阁气者,务使能清新拔俗;不然,则格便低。前人早朝、应制诸诗,其拔俗者不过十之一二。大抵此等题极易入俗,虽有能者,无所施其技也。余幼时侍先君子,犹记《论诗》一节云:画山水者宜竹篱茅舍,不宜朱阁华堂;宜布袍藜杖之老翁,不宜垂绅缙笏之朝贵;宜抱琴负囊之童子,披蓑拨棹之野人,不宜轻裘骏马之公子,及旗旄导前、骑卒拥后之从人。虽有好俗之人,不能使画家顿易其辙。盖山水有真趣,俗自不能胜雅。以此推之,于诗则山林气者为贵矣。先君子所训,洵不是易之言。

二十三

诗贵寓意之说,人多不得其解。其为庸钝人无论已;即名士论古人诗,往往考其为何年之作,居何地之作,遂搜索其年其地之事,穿凿附会,谓某句指某人,某句指某事。是束缚古人,茍非为其人其事而作,便不得成一句矣。且在是年只许说是年话,居此地只许说此地话;亦幸而为古人,世远事湮,但能以意度之耳。若今人所处之时与地,昭然在目,必欲执其诗而一一皆合,其尚可逃耶?难乎免矣!

二十四

诗要字字有来历,人所知也。然机杼又要绝不犹人。夫才者犹面目也,彼强人同已者固不可,即以我肖人,亦属无识。试以我之同目而求肖于人,岂不丑恶可憎乎?然面目难肖,而世俗之态,极易渐染。务须高自位置,实我天真,炼我骨格,使世俗之态不能人,自有一种不可磨灭之气,傲兀而超凡耳。

二十五

古人宫闺诗多寄手,然即事言情,亦无不可。惟命意要得风人之旨,辞须矜贵。其袭旧者固不可,求新而类诗作,尤不可也。

二十六

诗亦有浅深次第,然须在有意无意之间。向见注唐诗得,每首从始至末,必欲强为联络,遂至妄生枝节,而诗之主脑反而无由见,诗之生气亦索然矣。

二十七

有极平淡而难及者,人或以为警炼少,不知其驾警炼而上之也。但学者未造警炼,不可先学平淡,且亦断学不来。

二十八

诗要移步换形,而尤宜于排律;诗要议论奇恣,而尤宜于古风。前所谓缥缈闻旷,可以无所不宜,而于绝句尤不可少。

二十九

或谓奇丑之文,可以窃科第;而明珠白璧,竟有不售者,是科第固有命也。若诗之传与不传,庶足凭乎?余曰:是亦不尽然。即以易见者论之:唐人任华之诗,仅传其寄李杜二篇,如无此无篇,则竟湮没矣;人盖不任华,但知李杜也。白香山称邓鲂诗,比于陶靖节,而邓鲂诗不传;藉非香山称之,尚知有邓鲂乎?且古来所传之诗,仍有庸俗不堪,人人能为之者,甚而选家虽于极窄之编,亦必列之,何也?愚谓诗之传与不传,亦若有命焉。几百御来,孰敢以必传之诗,而轻议之者?窃不自量,以为此乃千古一大疑案,无人能剖,不得已而以命为说。若区区科第之失宜,又不足论者也。至所论不足传而传者,固实有所指,有下问者始进刍荛,世人耳食,未敢槃以狂言贻诮。

三十

或又曰:有爵位者,稍知文学,即易成名,是犹顺风而呼也。其他则捐金结纳,曳裾侯门,交游众而标榜兴,亦足以致声誊。若闭门却招,贫窭自甘,复不工于奔走伺侯,其寂寂也固宜。虽其传与否,非尽关乎此;然市中可以有虎,曾参可以杀人,人之易惑者岂少乎?则传否之不称其实,亦或人事为之,未必皆由命也。余曰:然。


三十一

山谷谓俗不可医,余谓好诗乃是俗人之药。

三十二

余凡诸立论,断不肯拾人牙慧,宁为人所讪笔,而人云亦云,终有所不能为也。惟从来至当不易之论,则虽人云亦云,有所不辞。苟其说似正,而其中有弊,便掊击不遣余力,无论其为古人之言及今人之言也。如:诗要寄托远大,老杜诗中,时时以君国为念,故尔不同。此说是矣,然以鄙见论之,有不尽然者。高人隐士之诗,以世外之人,而为世外之语,寂静之中,具有妙理。今谓其不以君国为念而吐弃之乎?如谓:诗之志在君国者,其人立朝,必有可观。是重其人而兼重其诗也。吾谓诗自诗而人自人,若以人求诗,则古来当惟皋、夔、伊、吕诸人为能诗,后世当惟房、杜、韩、富诸人为能诗矣。且范希文自做秀才时便以天下为已任,王介甫以新法害天下,两人之行如是悬绝,而诗名独不能不让拗相公者,又何说也?陶靖节《闲情》一赋,欧阳文忠《江南柳》一词,岂能为两公累耶?今人执古人绪言以绳天下,辄欲优劣诗人。在卓越者固有定见,卑陋者不得其解,遂谓题目大则诗亦大,舍其一身,一家现在之位及一切良辰美景,而务夸大其词;甚且多方诡遇,以求合乎时人。夫诗之所争者,果仅在此否?

三十三

诗本性情,固不可强,亦不必强,近见论诗得,或以悲愁过甚为非;且谓喜怒哀乐,俱宜中节。不知此乃讲道学,不是论诗。诗人万种苦心,不得已而寓于诗。诗中之所谓悲愁,尚不敌其胸中所有也、三百篇中岂无哀怨动人者?乃谓忠臣孝子贞夫节妇反之过甚乎?金罍兕觥,固是能节情处,然惟怀人则然。若乃处悲愁之境,何尝不可一往情深?

三十四

真中有幻,动中有静,寂处有音,冷处有神,句中有句,味外有味,诗之绝类离群者也。

三十五

入手时须讲一清字,成功则不外一老字,诗之初终略尽矣。即古文辞何独不然?

三十六

问:诗之所宜,已见其概矣。问:诗之所忌云何?曰:当忌者不少,而其尤甚者则曰凡。

三十七

罗大经《鹤林玉露》云:杜陵诗“桑麻深雨露,燕雀半生成”,后山诗“辍耕扶日月,起废极吹嘘”,或谓虚实不类。殊不知生为造,成为化,吹为阴,嘘为阳,气势力量与雨露日月正相配也。愚按此论是为古人曲护。而其说颇凿。古人用此,亦是偶然,在两公或未必见及此。且即无此解,虚实未尝不可活对。古人有知,甚无取后人之曲护也。试即类推之,如“气色皇居近,金银佛寺开”,得无气为阳色为阴乎?又“竟日淹留佳客至,百年粗粝腐儒餐”,淹留二字,又当何解?


三十八

文要养气,诗要洗心。子由推司马子长之文有奇气,而归功于游览,是亦气之一助也。至于诗,则必洗涤俗肠而后可以作。向谓诗自诗而人而人,固别有说,不得以荆公为借口也。夫诗可以医俗,而所以医诗之俗者,亦必有道。盖其俗在心,未有不俗于诗。故欲治其诗,先治其心。心最难于不俗,无已,则于山水间求之。

三十九

胸明眼高,每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则笔端自然磊落而雄放。虚心下气,每觉街谈巷议,助我见闻,牧竖耕夫,益我神智,则笔端自然深细而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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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20 04:51:1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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