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回忆的片段

革命

(七)音乐老师

那个年头,小学学校里的老师,基本都是老头子老太太,连体育老师,都是四十多的人,就只会含着一哨子,指挥着一帮小孩子在操场里蹦达.只有在师范学校的学生来实习的时候,老师队伍里才有青春的气息.
偶小学那班,第一次来的三个实习老师,两男一女,很惭愧,两个男实习老师的名字偶都没印象,就记得那女的名字很好听,叫楚玉若.人白白净净的,蛮清秀,但很腼腆,不爱和学生私下交流.两个男实习老师都很活跃,其中戴眼镜那个,还弹着吉他教会了全班唱当时最流行的<<外婆的澎湖湾>>,一下课就混在孩子堆里,挺受欢迎的.
四年级的时候,学校里分来一年轻的音乐女老师,叫李巧玲,人长得象当时那些电影画报封面上的女明星一样,从那时开始,音乐课成了最受欢迎的科目.小男孩小女孩们一个个在教室里坐得端端正正,小李老师踩着脚踏风琴,大家一块"咿咿呀呀"地很认真唱着那些并不好听的歌.还记得当时学校里就这么一台脚踏风琴,忒笨重,平时就放在小李老师的寝室里.每次上下课,都是偶和几个个子最大的男同学抬着楼上楼下,那是上音乐课惟一不乐意的事儿.
偶那时的班长,一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嗓子很不错,有一次小李老师在音乐课上宣布,叫班长星期天去她那练歌,要给他录音,班上的全体男孩都眼红,当然班长是惟一例外,脸红.
偶记得在那个星期天早上,包括偶在内,至少有7/8个小男孩,不约而同地都溜到了学校里,大家一块地挤在过道里,猫着腰听小李老师踩着那台脚踏风琴教班长练声.小李老师的寝室是在一四围的小阁楼下层北面,小阁楼的历史估计悠久,墙壁都是木板的.天井中间有个高高的花台,种满了各种花朵.偶还很清晰地记得,当时花台里的花开了不少,有着各种颜色.阳光从楼顶斜着洒了一半下来,在脚踏风琴声中,小天井象幅水彩画一样漂亮.
小学毕业的时候,班主任组织着开了台班会,具体活动基本都忘记了,就记得小李老师当时清唱了一首歌,是春节晚会上听到过的<<春光美>>,很好听的.那天,小李老师穿的是一件非常洋气的高领毛衣,雪白的,看上去还有点毛茸茸的感觉.偶脑袋里无端地觉得她象一株小白杨,尽管偶根本不知道小白杨是什么模样.
后来很多年后,和过去的小学同学们聊天时才发现,那天的小李老师,给大家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
偶小学毕业后没几年,就听说小李老师调走了,据说是省城有亲戚,调那去了.后来有人说不是去的省城,而是嫁到另一城市去.偶也不知道哪个说法才是真实的,再后来,就彻底没有她的消息了.

革命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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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饼干

小时候住的单位,有两个篮球场,和电影院相邻.
那年头,经常闹停电,看电影可是件大事,耽误不得,于是很多电影院自己都有个发电的装置来应急.篮球场的东北边上,和电影院交接的地方就有一发电房,旁边还住了老俩口,好象就是负责管理那儿的.
印象中,那老俩口住的地方,是间光线很暗的小屋,就在门前支一蜂窝煤炉子,来烧水煮饭炒菜.好象就只有他们老俩口在那,没看见有儿孙之类或者亲戚朋友什么的出现过.
偶不喜欢黑屋子,但那里有很吸引偶的东西.
老俩口好象很欢迎偶去,每次偶只要在他们门前晃悠过,他们就要叫偶进那小黑屋子去,而偶通常都很畏缩,然后他们就努力在屋子里找零食来哄偶.那年头,别说象他们这样的人户,就连偶自己家里,都难得有什么零食,能在饭桌上见点油星就很不赖了.所以他们也基本上找不出什么东西来,大多就一小把瓜子,或者几颗花生米.这些东西对偶来说,吸引力抵消不了对黑屋子的反感,所以偶通常是拒绝.
终于有一天,那老爷子在屋子门前叫住偶,说有饼干吃,然后叫偶进去.饼干!那可是过年才能吃到的好东西啊!偶甚至没多犹豫,就一下蹿了进去.
就老爷子一个人在家里,在昏暗的光线下,老爷子慢悠悠地拉开抽屉,拿出个口袋,从里面摸出一块方方的小饼干,笑眯眯地递给偶.偶稍微迟疑了一下,急忙接过来就塞嘴里去了.味道现在想不起来了,就那痛快的感觉还依稀记得.
在那黑屋子里呆了多长时间已经忘记了,就记得走的时候,老爷子又给了偶一块小方饼干,偶还特意爬上了篮球场边的主席台顶上,躺在那,看着天上的云朵,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小口小口地啃着饼干.
接下来的几天里,偶都往那去.那黑屋子里的霉味,给偶的感觉都象饼干的芳香.
某个中午,偶正在家门前勾着头看小人书,突然听见篮球场里有喧哗声,一抬头就看见一群人抬着两副担架朝球场大门那跑.担架上覆盖着雪白的被单,上面印着很刺眼的红十字.不知名的恐惧让偶呆住了,坐在小板凳上动不了身.
下午才听大人们说,那老俩口出事了,炒菜的时候把农药"敌敌畏"当作酱油放锅里,等人发现后送医院,都没抢救过来.
此后很长时间里,偶都没去篮球场那边转悠,连那方向都不大敢看.直到后来又住了一家人在那,才慢慢适应过来.
过年的时候,有亲戚送了些糕点来,就有一袋小方饼干.偶一看见那饼干就想起那雪白的被单和刺眼的红十字,一阵地翻胃,坚决不吃.大人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
上小学了,偶才开始吃饼干,但始终不喜欢吃,直到现在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