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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論中國古典詩詞網路論壇
第一屆美加中國際漢學會議
網路詩詞論壇的興起, 只是這幾年的事. 嚴格來說, 這是個二十一世紀現象, 傳統的傳媒目前在中國, 幾乎仍全數由政府掌控, 稍微出軌的敏感言論, 都由編輯嚴守把關, 於是各種網路論壇幾乎成為最迅捷的民輿縮影, 刪不勝刪, 網路論壇, 在當前中國確是個較有趣的現象. 因為經濟急速發展, 一個貧富如此不均的社會(中國大陸資產總額超過100萬美元的富人約30萬人。另一方面，2003年不到人民幣637元的赤貧人口達到2,900萬人)，不滿必然存在, 而知識分子的處境尤其尷尬, 過去那種均貧清貧卻有保障, 只要不搞運動 ,就可安心做學問的安逸已不復存. 心情苦悶, 牢騷難免, 古典詩詞恰恰是抒發此種牢騷最方便的工具, 可明諭可暗諷 , 可用典可賣弄 , 可自吟可唱和 , 更何況官方用以監控bbs 過濾的軟件笨的很. 尤其是詩詞, 要避開某些字太容易了. 比如說下面這詩, 傳統紙媒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 但是他還是就一直掛在那兒[1]
猶憶當年紅旗卷，春風化雨笑開顏；農工士紳齊讚頌，開天闢地濟倒懸；口宣佛號為人民，碑勒英雄萬世芳；一體官民曰同志，人間不再幻玄黃。
浮生易醒南柯夢，得勢便成中山狼；三五九等重新畫，高高在上現政權；王孫公子塗紅色，縉紳黨徒逐金錢；花樣改革複私有，只痛民來不痛官。
公款消費拉內需，衙門建成五星房；車駕出行先清道，風馳電掣紅旗王；列車曾經留軟臥，那邊擁擠這邊閑；送往迎來有禮數，豪華更比昔時強。
農民雅號變民工，工人令名為下崗；大局穩定要保障，從此百姓禁上訪；大好形勢聽證會，初級階段來作幌；利益既得不追究，近水樓臺不一般。
殺人大王水晶棺，南巡二世畫圈圈；有人神台安坐久，有人新封財神官；天安門上無多變，只是歷史已蒼桑；好日子唱新時代，窮人百姓不相干
至於悼念趙紫陽的詩篇, 紙媒上幾乎看不到的. 天涯論壇有幾個討論的欄 ,也是隨貼隨刪. 只有格律詩, 成帙成卷, 網上稍有些名氣的詩人都出手了. 至今近月, 也還都掛在網上. 只有一個知名網站主動刪此類詩詞帖. 試看添雪齋這首被到處轉帖的詩, 過濾軟體哪抓得到.說她是傷悼南亞海嘯亦可. 但許多詩詞網將此詩收入悼趙的專輯. 不論如何, 網路上出現如此水平的作品, 真是令人眼目一新:
招兮
漭滄碧海倚城偎，群浪招兮不得回。荒夜潛滋無量事，暗途寐守大悲摧。
劫余何地容新鬼，敕下此間添佛灰。錐耳天風知毋語，今冬故已絕驚雷。[2]
網路及論壇對傳統詩詞的影響
以上所述乃是網路詩詞論壇的很特殊的一些地方. 但論者最關心的無疑還是這個現象的真正文學意涵以及中國古典格律詩詞的走向. 網路詩詞的興起，是21世紀詩學史上的大事。雖然網路詩詞的發端，是在20世紀90年代的中後期，但蔚為大觀卻是在21世紀最初的這幾年。絕大多數重量級詩人（如胡僧、噓堂、李子）風格的成熟都在2001年之後，
以詩三百論壇和故鄉詩公社論壇為陣地的保守派與試驗派兩大陣營的形成更在2003年前後。因此，我習慣於把網路詩詞當作21世紀詩學史事件來處理 [11]。
這個簡單的定義與類分, 基本上是可以成立的. 雖然有些傳統詩詞的寫手或評者並不同意網路詩詞或網路詩人的說法, 無非是網路存在與否, 他們總歸還是要寫的. 殊不知有無網路, 寫出來的質, 量, 甚至風格, 可能會有很大的不同 . 另一方面 , 網路詩人,相對年青 , 這個意義卻是相當的不尋常 網路詩詞基本是以70後寫手為主，包括部分60後與80後的寫手，平均年齡大約不到30歲。從發表媒體來說，自然是借重於網路。這種情況，和中華詩詞學會壟斷了本就不多的幾個詩詞紙媒有關。
《中華詩詞》等媒體，發表的作品基本是老幹體風格。
青年一代的網路詩詞寫手未必能看重這種取向，作品也很難被《中華詩詞》等刊物選中。這就造成“網路詩詞"陣營與”中華詩詞學會“陣營之間的隔閡與對立 [11]。
網路對中國這幾年傳統詩詞的興旺, 至少有幾個影響:
n 互動頻繁 普及格律聲韻等基本功
n 上網年齡層集中在中青 有利創作
n 理論與流派的辯論探討 有助創新風格的推展
n 作易熟 風可新 乏高見
互動頻繁 普及格律聲韻等基本功
網上的互動即時而頻繁, 聊天室裡的臨屏對句, 對一些詩詞基本功夫提供了很多學習機會, 也相對普及了格律音韻知識.
一般詩詞論壇都有些置頂的貼子提供格律入門、詩韻、詞譜, 如平水韻、白香詞譜等入門工具 . 甚至還有電腦做詩機這類檢查平仄與校正格律的軟件可以下載 [4]. 然而古典詩詞之所以一直是上層知識社會的高級交流工具, 也因為歷來文學的交流只限於知識頂端的那一個小圈 ,以及那個小圈中分化的更多小圈圈. 網路論壇卻打破了這個迷思. 聊天室中的網友詩友, 有民工有高中生, 臨屏對句唱和 ,以及網上互相指正切磋, 這對古典詩詞的普及, 影響前所未見. 當然詩人本身的進境, 與個人經歷資性有關, 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這一段有關聊天室的討論, 聊天室通病，往往容易得句，很難得篇，作為瞭解格律是個好的方法，但是要真正寫好，就要努力了。我還是喜歡那裏的氛圍，[5] , 基本上也不能否認此種交流型態有助於鍛鍊基本功夫.
上網年齡層集中在中青 有利創作
上網的年齡層一般來說比傳統寫作格律詩詞的寫作者來的低. 年輕人寫詩 少了許多雜染, 多了一些清靈. 從創作的角度來看, 網路詩人年輕化, 應該較易促成一代詩風之興. 如清詩跟唐詩宋詩的風格就很不一樣 . 而清初性靈派宗師王渔洋以秋柳四什名動大江南北, 也不過才二十三歲. 現今網上最被看好的詩人之ㄧ披雲 (陳驥), 也是二十三歲. 年輕的缺點可能是學問上頭稍欠火候,人生閱歷有限. 然而學問閱歷往往也會成為創作的包袱 。自古以來，學問、藝術判然二途。詩歌是藝術之一，它所需要的思維方式、才華特質，和做學問是不一樣的。中國文學史上最傑出的那些詩人，
絕大多數都不是同時代人中學問最好的。曹子建的學問可比鄭康成差得遠了，東坡的學問在劉氏兄弟看來恐怕也不值一提，淵明好讀書不求甚解自畫供狀，
老杜可算詩人裏的學者但是讀書難字過真做學問也不行，太白其實好學然持與唐大儒孔陸輩較也就不足道了。屈子可能是唯一的例外，然而楚國學術落後，亦只是矮中長人 [6]。
理論與流派的辯論探討 有助創新風格的推展
各種理論與流派的辯論探討, 形同永續進行的即時電子學術研討 (teleconferencing), 帶動一波新穎的文學批評. 這裡還有個耐人尋味的現象, 一般文學領域裡的創作者與文評家基本上是兩個涇渭分明的職司, 像王德威他就不寫小說. 詩詞卻不一樣. 自己不會作詩填詞 充其量只是個欣賞者, 無法寫出有份量的詩詞理論或批評. 銭鍾書以談藝宋詩名世,終不能不有槐聚詩存之面世. 雖然目前多數的看法 ,槐聚的詩, 並不是那麼太好. 這個現象在網上也差不多. 頂了一個詩論家的頭銜, 其人作品往往流於艱澀, 只是自家地盤上幾個人叫好, 畢竟流傳不廣. 而追隨者眾的幾個所謂 偶像, 他們基本上是不寫論文的
作易熟 風可新 乏高見
與紙媒或專業詩刊相比, 網路詩詞沒有經過編輯篩選, 誰都可以上網貼帖子, 自不免良莠不齊 . 但這裡卻又有個市場自然篩選的過程, 太差的作品, 完全不通格律者, 只要一兩帖就少人點擊 或跟帖, 一下子就沉了. 不比紙媒上刊登的舊體詩,老幹體充斥, 陳腐而 少佳作. 或謂網路詩詞亦有八病 : 燥,假,僵,唬,生,油,浮,散 [7] ,其實這也就是寫多了, 寫到手滑的常弊. 個人看法, 網路詩詞倒是易有媚俗之病. 傷情論時, 流於膚淺的多. 倒是寫情傷寫離別的詩詞 , 很有一些甚至超過歷代作品的高作, 這當然跟社會相對開放, 年輕人感情生活豐富有關 . 但若稍涉及國際政經局勢種種 , 不論多麼精通格律的高手, 一律是主流媒體 (當然就是黨國掌控的傳媒 )的中國本位思考. 而這些詩人絕大多數甚少接觸外文資訊 , 詩詞裡的世評觀點往往就卑卑無甚高論. 換言之, 網路上 詩寫得黃遵憲高明的很不少. 但欲一求人境廬詩草那樣的胸襟器識 , 難矣哉. 另一方面, 即使寫的是格律詩詞, 都到了二十一世紀, 句中常看到一些 妾, 夷等字眼, 無論如何還是令人不能無憾.
網路對舊體詩詞之影響, 如此幾點已可初見端倪. 且各論壇之興衰邅替, 日新月異; 幾個新體裁的實驗, 亦常見新篇. 要之, 這些跟紙媒沒有特殊人事關係的青年詩人, 若非網路論壇提供了這樣一個全新的試驗園地, 創作的熱情會很快降溫 , 許多的可能也會在萌芽之前就僵斃.
幾個主要詩詞論壇之類別與近況
現時較知名的一些網路詩詞論壇, 其特色風格大致有幾個形成因素:
n詩風
n版主造詣
n詩社 人氣
綜觀當今各詩詞網, 兩三年之間, 起浮無常, 有些消失有些沒落. 新浪藝術長廊.天涯詩詞比興, 俠客島 , 清韻論壇詩韻雅聚, 六藝社區,… 這些兩三年前十分興旺的 bbs, 如今盛景不再. 代之而起的卻也有幾個質量不錯的論壇. 大抵一個詩詞網站之興衰, 與版主本身造詣, 回帖的質量與心態有關. 但中國詩詞論壇還有一個特色, 即馬甲氾濫成災. 同一個版主 , 到另一網站換個馬甲, 照做他/她的版主. 也是詩詞網站比較特殊的一個現象. 由作品風格來猜測作者本尊, 成為詩詞網常見的遊戲, 也造成各論壇之間的許多重疊.. 就目前看來, 網上的詩詞論壇可分幾類 - 相較於三江有月兩三年前所輯的四十六個主要網站 [8], 這中間已有不少出入 (且三江介紹的這些詩詞網 ,很多已經打不開 ,大抵也經過一番 shake-out. 現在是幾個 bbs 寡頭壟斷的局面, 但百家依舊爭鳴, 詩人們只是換個落腳處) :
1. 版主本身工詩詞有人氣, 會炒作. 每日發帖跟帖多, 十分旺相的詩詞論壇:
菊齋
詩三百
故鄉 詩公社
光明頂
三月風論壇
桃花文學論壇
三江由舖
2. 版主名氣不夠或造詣未精, 較為冷清的詩壇
中國情詩網 古典情詩
唐詩宋詞 詩韻論壇
白雲鄉
古風新韻詩歌網 唐宋遺風
霽雨軒 詩風詞韻
中鎮 (中華詩詞論壇)
3. 版主能詩能論 ,卻好持苛論, 初學者望門興嘆, 名家時或造訪, 終是人氣不望.
流觴亭
L&L BBS
新學院論壇
這裡值得一提的是第一組的菊齋, 詩三百, 桃源 /彼岸 , 以及故鄉的詩公社. 既曰旺相, 幾個主要流派便在這些網站起家, 發展. 一般經常提起的新國風與實驗派, 都算別樹一幟, 努力經營.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古典陣營仍是主流正宗, 我是個文化保守主義者，或者甚至可以說是復古論的堅守者。詩詞的延生當然需要新變，但對於求變新我始終覺得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當前根本缺乏這樣的基礎。就詩歌而言，我是完全否定那種粗暴的嫁接式的所謂創新。
它的變革不能以改變它的內在氣質為代價，董仲舒云：有可變，有不可變，又云：王者有改制之名，無易道之實，就以詞為例，它的保守性遠過於詩，不侵詩，不落曲，
保持詞體的純潔性很重要，婉轉曲達，潛氣內轉的特性是決計不能變的。
本來清代常州詞派開出的路子很適合這樣一種特殊體裁的發展，所以晚清詞學後來能蔚為大觀，清詞的鼎盛實就在那個時期，前面的都是在做鋪墊。可惜這個路子沒能發展下去，一壞于王國維，再壞于胡適胡雲翼等人，
建國以後就更加不堪了。當代寫詞的人很多，但真正能得詞心者不過寥寥數子而已 [9]. 詩三百的具漚生 這一段保守詞論自有其見地, 這其中最吊詭的卻是, 實驗派往往最容易在詞上頭找到嘗試新招的空間. 簡單來說, 當今網路詩詞論壇可以這幾個論壇為三個主要流派的代表而略觀之 :
n 新古典 - 菊齋, 詩三百
n 新國風 - 桃源 /彼岸
n 實驗派 - 詩公社
1. 新古典 - 菊齋是個 很老的一個壇子了，作為一個個人論壇，能夠堅持三年而不倒，風格上也沒什麼變化，主人心力可見,..那裏總體比較清麗，主人也比較雅致,主人的魅力確實足夠，網路一流好手幾乎都在那裏駐足過 [8]這是個極少數不容稍涉敏感政治或宗教題材的論壇. 但除此而外, 菊齋每日發帖回帖極多, 幾乎日日可讀到佳作. 這裡還有以才女偶像為號召的傳統,吸引許多閒雜人等來發水帖. 然而這幾位才女如孟依依 ,任淡如 ,月依然 ( 即光明頂版主祝宛青), 其詩詞有一定水平, 婉約典麗. 一般詩詞網的版主換人, 整體的氣氛也起變化. 菊齋宛如網路詩壇常青樹 , 壇主堅守其位且淡定自如, 不無關係. 詩三百也是走古典的路線, 目前雖不熱鬧 但能維持高水平. 且看菊齋偶像孟依依這兩首詞, 宜古宜今 , 小兒女態清麗可人, 直逼易安早期 . 這個學者方家也學不來的 [14]:
[一剪梅 夏日遊園]
湖上沙汀臥白鵝。花影羅羅，樹影娑娑。輕舟一葉滿池荷。笑漾梨渦，語漾秋波。水榭樓頭賣佩珂。選個環哪？挑個心麼？石欄私倚把人磨。君且低哦，妾且輕歌
[鷓鴣天 鵝]
閑憑朱欄看白鵝，聊將夏日共消磨。雙雙影疊芙蓉水，漾漾漣推楊柳波。 哦喔喔，喔哦哦，一吟一唱一湖歌。作人既是千般好，儂怎無他快樂多。
再看詩三百加了精華的幾首詩 [13], 古意盎然. 卻不酸腐. 頗得絕句作法起承轉合之妙, 關鍵在第三句, 第四句收尾且能有不使力之瀟灑. 這是新古典派的拿手. [飲青藤茶館] 是藏頭詩. 此類作品容易輕浮, 像這首這麼工穩的, 不多見.
[飲青藤茶館]
青山空寂水雲悠, 藤繞層欄不系舟, 茶味漫如禪味澈, 館頭楊柳月如鉤.
[江上獨酌二絕]
山水列層屏, 吳謳隔岸聽, 清心是今夕, 舟月我同行.
春水逆流上, 千山明月來, 無人與共賞, 獨酌白雲杯 [13].
2. 新國風 - 桃源是彼岸網站於 2004 年被黑客破壞後搬的新家. 書生霸王所領導的新國風派以此為基地. 他的詩歌走寫實路線, 貼近社會關懷基層. 雖如此 , 書生本人頗得作詩三昧, 忌酸腐而求平易, 卻於格律詩味等要求極高. 彼岸另一版主晏如也曾說, 我初習詩詞，觀摹壇子逾十，終留於彼岸。彼岸人氣非最佳者，然評論最懇切，風格最平易。與書生初識，頗不耐其刺，然日久自能受益。我於取材，與彼不類，然於寫實精神，卻甚為贊許 [10].。其實書生霸王這類的風格, 在當今中國社會有取之不盡的題材. 他寫民工, 寫礦難, 寫上海社會眾生百態,極易有共鳴. 唯其人甚尖刻, 版上評詩不論熟人生客, 照例是逐句罵. 連門下弟子殊同終亦終出走而去 . 書生霸王評晏如也亦不假寬貸：老晏作品，得之平淡，亦失之平淡。究其原因，是未加錘煉，未得曲折。複曰：詩不可艱澀，然須于平中見奇，涵曲折于平實，如大湖平靜，暗湧潛流。如是，方為佳作 [10]。 語雖苛, 卻是的論.
書生霸王之作 , 廣被轉帖的多如下列數首, 寫一般都市民生民情, 每多諷諫刺時 [14], 他寫的多且急, 但一般說來都是合格之作 :
[五律·上海生活之寒夜獨行]
但得車廂滿，何妨滯轉輪。遊移步難進，傳遞手長伸。
時以吳儂謝，偏將國語嗔。前方逃票者，知是外鄉人。
2004年12月24日
[五律·上海生活之寒夜獨行]
值此寒流夜，偶然行者稀。乞兒蒙敗絮，名犬著花衣。
風緊車塵漫，燈高樓影頎。吹噓一星火，嫋嫋複依依。
2004年12月20日
[五絕·靈犬]
於小餐館就餐，見一犬，問咬人否，主人答曰：
此犬通靈性，看家四五春。逢君自搖尾，只吠外鄉人。
2004年12月20日
[生查子·華樓]
華樓三十層，我在華樓底。每日苦奔忙，出入塵囂起。
偶然望頂巔，彩幻流天地。偶問造樓人，不在華樓裏。
2004年12月22日
[五律·屢次遭竊，戲作與偷兒問答]
同擠大巴士，同蹲小面攤。問君何顧我，累我不加餐。
別墅有狼犬，華樓多保安。蓬門若遭竊，衣食更為難。
2004年12月23日
3. 實驗派 - 新學院的檀博士說到老幹體與新生代網路詩人之隔閡, 這種隔閡與對立，直接體現到創作理念和作品風格上。相對于中華詩詞學會和老幹體來說，網路詩詞是新生代，根據我的考察和判斷，出現了三個新變：一是求深，二是求雅，三是求"新" [11] 。 求新求身求雅, 正是許多實驗體寫手的共同目標. 下面這一段對實驗體的說法最貼切, 故鄉的實驗，更多是借助新詞、新詩甚至是小說的表現手法來把主觀感受和 體驗從具體過程或情事中抽離出來，進一步熔鑄成更純粹的詩，情感、心靈感分外強烈。他們對大至宇宙，小至生死，直面美好或醜陋，都自行思考，並寫了出來。 這樣的寫法，由於著眼本體，不免棄離枝葉。比興是常用手法，賦則相對很少。所以，他們的詩難免枯澀。但重劍無鋒，一旦擊中，便能引起莫大的震撼，餘響不 絕 [12] 檀文所舉的這古詩九首之一當可令人稍窺實驗之歷程:
[古詩九首·其三]
秋風深于水，微瀾夜正瀰。似欲浸高樓，蛩聲亦四起。我坐蛩聲中，如在生命里。俯身拾芳菲，靜穆之時晷。晷上一群人，皆與我 相似。各抱一箜篌，往來尋彼此。相逢徒自悲，相逢徒自喜。嗚嗚若有歌，斷續曾弗已。徜徉廊柱間，空洞其凝視。柱影遠且長，柱身久棄毀。惟餘蔓草紋，穿行神 廟址。幽香豈能循，神聖不能倚。而有無言者，大地或城市。存亡兩難求，適如我與你。我今但漠然，你固無終始。秋水正揚風，其音殊未止" [12]
再來看添雪齋這一組浣溪紗 [16]:
[浣溪紗七色夜]
第一晚白夜
銀白砂兒泄指間，無言月色在冰川，冷清世界愛愀然。
旋轉玻璃門一扇，放開禁錮夢千年，天空網結夜之緣。
第二晚紅夜
夢在精靈飛舞時，浮華一吻月兒癡，水晶燈下縷金衣。
雙翼輕撩風歎息，流光鋪滿夜迷離，天堂故事粉紅詩。
第三晚藍夜
聖殿殘鍾斷續深，晚風騎士鐵衣黔，溫柔已被夜相侵。
半樹花兒藍色夢，半天星子透明心，構成神話裏聲音。
第四晚黃夜
墮落星星殘影纖，精魂鑲嵌萬家簷，一窗七色水晶簾。
破裂薄瓷般愛意，恍然孤獨後呢喃，野葵花底暗黃衫。
第五晚綠夜
疑問生於亙古因，蒼苔儲藏舊靈魂，預謀復活在初春。
老巷看穿青石路，故吾拋棄綠羅裙，風中埋葬是天真。
第六晚紫夜
隔世情懷多一些，天空魅影已傾斜，誰將哭泣變流砂？
開始穠華諸相滅，低頭幻境刹然加，滿池黯紫睡蓮花。
第七晚黑夜
串串星辰垂小樓，時光掛在夢肩頭，黑紗遮下夜之眸。
風笛一聲飛冷冷，青藤半壁鎖柔柔。歸於熟悉那深秋
這不是她最好的作品. 添雪本人與實驗派交流不算多, 似乎也不想被歸到實驗派 .然而她每有新作, 不論古典實驗 ,幾乎人人稱賞. 這一組七色夜 , 其實完全用的是新詩手法, 要說不是實驗體也很難. 可貴的是 , 她對詞的音韻與層次掌握的極好 , 絕少出律. 實驗, 若循此途前進, 當真不可限量.
n 走向未來, 東西參照的實驗
流派的說法, 牽涉到派系, 這在網路問題更嚴重. 每個 bbs都有自己的小圈圈 . 菊齋與彼岸的惡鬥, 在網路上反而比詩詞作隱本身更引人注目. 論者有謂 理論是流派的雙生兄弟，提不出理論，流派便無從依託。不打旗幟，大家也就沒法兒站隊。所以一切流派都是有理論的－－我指的是寫作者自己搞的流派，而不是研究者追認的流派 [17]. 不論如何, 各論壇與寫手, 確實風格殊異. 以上略以三種流派概括之, 偏誤應該不大.
三派中, 個人看好實驗體. 因為這裡頭有一種商量舊學, 涵養新知的 blending (融合)過程. 所納入的素材及思維, 包容古今, 兼及中外. 自唐以降, 中國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大規模的與外來文化接觸交流 . 一千年前的 semi-globalization 造就了唐文明的多彩多姿; 也成就了唐詩在中國歷代文學難以超越的地位. 如今的網路詩詞更不知會調出甚麼新色調新味道. 唯這一派寫手必須才情過人心思敏慧 , 詩詞格律的嫻熟 ,更是一樣少不得. 此所以實驗體爭論最多. 一不小心, 就會寫的像白話流行曲歌詞或打油. 而這裡更有 blending 過程中的混沌, 藝術性高低暫難斷言. 或曰, 網路詩家多輕老幹，.老幹固劣，然尚得頌雅餘緒，勝 所謂實驗多矣。複曰：所謂老幹體，是老幹部們所寫，自鳴得意、內部交流，互相欣賞之作；其內容多半歌功頌德，藝術性之低，旁觀者一目了然；而所謂實驗體， 是網路名家所寫，自鳴得意、內部交流，互相欣賞之作，其內容多半空洞晦澀，藝術性高低，旁觀者真偽難測 [10]。 作為新國風掌門人 書生霸王此語其實也有不少相輕的意味 還有一種論調則基本上否定流派的正面影響 : 理論與流派彼此相生，互為狼狽。鬧到這種地步，詩壇就真不可聞問了。一個眼光偏狹的理論、一個親友師弟結成的裙帶團體、加上把持者的權位，這種流派對詩歌創作的破壞力，咱們可以想像,搞流派、
理論最後的一個壞處是：除掉宗師那幾首，後學幾乎都沒有能留下可讀的東西，無論當初勢力有多嚇人。這個壞處是致命的，它從根本上否定了搞流派對搞詩歌的意義[17]
然而實驗體 , 或是任何其他創新的嘗試 , 都是認真創作者必經之路. 非關理論或流派. 即使不拉幫結派 , 年輕的詩人在 中國傳統格律裡, 書寫自己在新世紀裡的人生情感種種思索, 必思有所突破. 網路論壇只是提供了他們更多發表與交流的機會與磨練的平台. 於是我們讀到了 添雪齋的菩薩蠻，李子的浣溪沙，喝火令、軍持的生查子，都是"實驗體"一道道美麗的風景。還有風因數兒童視角的一系列詞，曾經風靡一時的減蘭、臨江仙唱和中不乏"實驗"的好詩詞,. 其實，關注內心，直面生死乃至考問宇宙，並不是"實驗體"所獨有。上至詩經楚辭，下至魏晉詩文，也不乏名句名篇。其實，翻開佛家的《五燈會元》，裏面的 大量禪宗詩歌都充滿對人心的關注和生死的關懷。要知道，禪宗的終極目標是解脫生死，重歸本位。只是，佛典浩瀚，禪機奧妙，有幾個人能讀懂呢？
這裡還有另外一個因素 - 格律詩詞的作者, 也讀過新詩 ,西方的詩作; 相較於禪宗詩歌的因頓悟而簡約, 偈子也有太多不須言說的心法, 在東方, 這種極細微的觀照 , 向來不立文字. 西方的詩歌 ,卻往往不嫌詞費, 細緻描繪內心掙扎糾葛. 如艾略特的[荒原], 唐宋以來的詩詞 , 何曾如此長篇大論. 網路上的實驗體每多古風, 一反傳統之敘事或議論 , 工筆細寫內心, 文字復多新詞. 這些, 多少透漏了西方影響的痕跡.
無論是保守與變革的思索與爭論; 無論實驗與否, 說到底, 好詩便是好詩. 而網路論壇裡, 實在是經常能讀到好詩. 試看這首寫非洲蝗災的古風 [18], 敘事議論而絕無一語寫作者之情. 收尾兩句輕描淡寫, 詩人的悲心卻串透全篇:
[古風 居巴馬科 望蝗蟲盤旋廳中燈下] 陶短房
觀色翠如春，觀身纖如羽；瑟瑟牆之偏，六肢戰如鼓。
其弱君自觀，其悍君曾睹？休笑言者癡，疊指為君數：
成伍袖可驅，成什童可侮；慎莫成萬千，萬千齧勝虎。
漿初掠似風，刈時聚成雨；劫後有哀聲，劫餘無稷黍。
何忍話家園？四望盡赤土；何忍言妻兒？嗷嗷尚待哺。
君非此鄉人，辛酸何足吐；我骨不勝衣，君炊猶盈釜。
言者已無言，餘怨縈若縷；蝗兮何盈盈，方向燈前舞。
References
1 http://www.taohua99.com/bbss1/dispbbs.asp?boardID=145&ID=37552&page
2. http://liushang.tougao.com/bbs/dispbbs.asp?boardID=41&ID=6381
3. http://www.4277.com/forum/
4. http://www.oligood.com/oldpeasant/web/index.htm
5. http://liushang.tougao.com/bbs/dispbbs.asp?boardID=62&ID=6397
6. http://www.shi300.cn/LB5000XP/topic.cgi?forum=8&topic=93&show=0
7. http://www.shi300.cn/LB5000XP/topic.cgi?forum=8&topic=28&show=25
8. http://club.yelige.net/dispbbs.asp?boardID=36&ID=2192&page=1
9. http://www.shi300.cn/LB5000XP/topic.cgi?forum=8&topic=93&show=0
10. http://club.yelige.net/dispbbs.asp?boardID=34&ID=7203&page=1
11. http://www.3xy.org/viewthread.php?tid=5682&sid=UvVdGfdW
12. http://www.baoxiangzhai.com/dispbbs.asp?boardID=1&ID=12289&pag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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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http://club.yelige.net/dispbbs.asp?boardID=34&ID=7202&page=1
16. http://ivox.bjht.com/bbs/forumdisplay.php?fid=3&sid=98aca88df87764e0da6e7a1fbc7be10d
17. http://www.shi300.cn/LB5000XP/topic.cgi?forum=8&topic=71&show=0
18. http://liushang.tougao.com/bbs/dispbbs.asp?boardID=41&ID=5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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