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舫吊挽类融诗文入联刍议

无敌大眼睛

来源：重庆楹联网
作者：刘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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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联中有些是以诗入联，如翁方纲题北京陶然亭联：
      烟笼古寺无人到；
      树倚深堂有月来。
      联中“无人”“有月”对比，写出了陶然亭的僻静和作者的向往之情，充满诗意。
      也有以文入联的，如秋瑾墓联：
      悲哉，秋之为气；
      惨矣，瑾其可怀。
      此是嵌名联，“悲哉”“惨矣”，其情调特似古代散文。
      也有一类联，把诗文结合起来。此类联，既有诗的特点，也有文的特点，往往文的特点比诗的特点多一些。融诗文入联的佳作，浑然一体，无斧凿之迹。这类联，集叙事、描写、抒情、议论于一炉，语言典雅，情感淡远。融诗文入联，长联为宜，因为长联易展开，腾挪空间大。此文论述也以长联为准。长联的界定依今某些征联字数要求和余德泉先生之说，下线为40字。也就是说，每比不少于20字。
      有“联圣”之称的钟云舫写了不少长联，艺术价值都很高。钟云舫（1847—1911），清重庆府江津县人，名祖棻，清代秀才，清末著名楹联家。自称硬汉，号铮铮居士，著有《振振堂联稿》4卷。
      他擅长作长联，三副长联最具代表：《吊鲍武襄》为486字，《六十自寿》计890字，《拟题江津县临江城城楼联》竟1612字，被誉为中国第一长联。这三联太长，难读，不好解析。联稿中，最多的是庙宇类联，共262副。其次是吊挽类，有147联。因庙宇类联庞杂，涉及宗教，这里就以吊挽类中的长联为例，探讨融诗文入联的一些特点，以管中窥豹。
      1、有诗的意境，文的特点
      意境，通常认为是“情与景统一，意与象统一”。意境并非诗的专属，文也讲求，不过诗要讲得多些，重视些。这里拿出来区分，意在阐明文在“形散而神不散”时，“神”不仅强调意，还求意境。
      鼓瑟在名门，乃廿年存侄弃儿，悲寡媳，恤雏孙，倏尔春晖，迷离青草；
      含饴分剩惠，惨一旦捐恩割爱，去云房，归净土，伤哉秋雨，零落黄花。
      此是钟云舫为江姓挽婶母联，上联写逝者慈爱，下联寄哀悼之情。表达灵活，长短结合，整散结合。“倏尔春晖，迷离青草”“伤哉秋雨，零落黄花”，为描写，景中含情，营造了悲切哀伤的意境。
      2、有诗歌语言的跳跃性，文的连贯性
      诗歌语言的跳跃性，是指在表达过程中语言序列所出现的断裂或空白，语言的内在含义出现了并列或转折，具有非“线性”的特点。而散文语言具有一种“线性”特点，就是语言所包含的意思如一线连接，有头有尾，因果性较强。诗歌语言的跳跃性与文的连贯逻辑性看似矛盾，实在可以统一在隐与显，整体与部分中。
      请看他挽门生吴世江联：
      虽穷措不带一分酸，英气动眉宇间，胡因丹卷劳神，染成两鬓秋霜，无端类我；
      为乾坤流出几多血，内伤属中原病，借问东风鼓兴，吹绉满池春水，何事干卿？　
      此联哀中含怨，怨里带哀，如非学生不能如此写也。怨多，哀深！从整体上看，情感明显。若细细推敲，里面跳跃处多，咫尺兴波。上联就有三转。“不带一分酸”后一转，为“英气动眉宇间”。之后又一转——“胡因丹卷劳神，染成两鬓秋霜”。最后还有一转，从死者转到作者，“无端类我”。下联亦然。
      3、有如诗的节律要求，文的自由
      作联要讲联律，联律要求严格，如同诗律。联律一般有两套规则，一是马蹄韵，一是朱氏规则。钟云舫作联时，在讲求规则的前提下，也有所出入，带有文的自由性。
      如他为陈荪竹挽舅父王炳然联：
      公以厚德成家，子既贵，孙复贤，九五福得寿兼得名，共庶由天国来耶，只今舍卫功圆，自然灵气归丹阙；
      我也韶龄薄命，伯先亡，亲继丧，数十年依舅如依母，为报道而翁去矣，从此渭阳音断，惨听江声走白沙。　
      此联，按马蹄韵，“仄顶仄，平顶平”，“贵”是仄声，后面的“贤”当为仄声，而“贤”是平声，它不符合马蹄韵要求。如按朱氏规则，上联句末除仄声字外，其它句末皆为平声；而“贵”是仄声，也不符合此要求。可见，钟云舫作联时，个别地方打破常规，不以律害意。
      4、有诗的词句，文的体式
      在记叙、描写、抒情、议论中，以文为体，缀以诗的词句，则是融诗文入联的一表现形式。
      七十年老事疆场，正天子酬勋，方看俊逸参军，风流鼓角呼声壮；
      四万里扬威岛海，盼儿孙报国，讵料凄凉蜀魄，雪满弓刀迓柩还。
      此是钟云舫替王宪章挽南川王参将联。“俊逸参军”当出自杜甫《春日忆李白》中“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句。“鼓角呼声壮”则以杜甫《阁夜》“五更鼓角声悲壮”为蓝本，化用而来。“雪满弓刀”则明显借用了卢纶《塞下曲》“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句子。
      5、有诗的句整，文的句散
      整句与散句结合，也是融诗文入联的表现形式。如他挽陈孙竹祖母联：
      事佛求福，古欤，缕苦陈情，聊当忏悔，最可叹，蓬莱风恶，未遂乌私；苜蓿盘空，莫酬鸦哺。数十年，饮冰茹檗，虚承紫殿殊恩。于时言，于时语，于时庐，痛灵寝之难留，萱草余哀，一点精魂，应向瑶池飞去；
      育孙丧生，伤已，悬棺在殡，何处栖神？兹窃幸，僰道丸泥，堪封马鬣；鼎山片石，克竖蛇碑。二三辈，绕膝含饴，依旧黄泉极乐。见若堂，见若坊，见若屋，念幽宫之得所，梅花展笑，千秋皓魄，好随明月归来。
      此联中“蓬莱风恶，未遂乌私；苜蓿盘空，莫酬鸦哺”，为整句，且自对。下联中“僰道丸泥，堪封马鬣；鼎山片石，克竖蛇碑”亦然。“于时言，于时语，于时庐”“见若堂，见若坊，见若屋”，为排比句，整句。其余为散句，兼有领字，读起来抑扬顿挫。
      以上浅谈的钟云舫吊挽类融诗文入联五种表现形式，不是一联皆有，而是可多可少。融诗文入联这一特点还很值得进一步研究。当下有一趋势，写长联者容易获奖，那么融诗文入长联，则可提高长联的艺术性和中奖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