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旅游楹联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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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古城论坛
作者：林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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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陕西名胜，如果没留意那里的楹联，绝对是一大损失。
　　所谓旅游，无非是走出家门，去看自然景观（包括山水林泉、园林、保护区、奇禽异兽等）、人文景观（包括古迹遗址、古寺庙、古陵墓、古建筑、博物馆、展览馆、纪念馆之类）、民俗风情（包括传统节日、民间习俗、民间文艺、民间工艺之属），品尝异地名菜名吃，顺便购买特产，享受有特色的服务，等等。在旅游时，只要您留心，还可以欣赏到辞佳意美的楹联。当然，这是指在中国旅游，因为楹联是汉字独有的带有诗文意韵的一种优美文学样式。
　　楹联，又称对子，狭义指挂或贴在楹上的对联；广义泛指对联。它源于唐代而盛于明清，具有字数、声调、内容对称的特点。比如：“西望瑶池降王母，东来紫气满函关”一联中，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平仄合辙，字词工稳。拟联少不了赋比兴，尤重形象思维，如此方经得起咀嚼。天宝一十四年，安禄山叛乱，次年，玄宗逃往四川，至马嵬坡，将士不愿前行，逼玄宗赐死杨玉环。如今我们看到的杨贵妃墓，只不过是一堆黄土而已。为之撰联，如果不展开积极的形象思维，断然不能语妙天下。请看下边几幅对联：“莺花尚恋霓裳影，环佩空归月夜魂”；“梦魂永忆长生殿，芳心常留马嵬坡”；“华清赐浴，七夕盟誓，马嵬坡前替罪羊，自古红颜多薄命；飞霜设筵，六朔庆寿，沉香亭畔咏诗篇，从来天子少真情。”这些联句充分展开想象，文字优美，神采飞扬，足以将游客带进杨贵妃经历过的大悲大喜的生活场景中去。一般讲，句多字数多的楹联，描述的内容和揭示的哲理相应也多。但不是绝对的，如，“美人黄土，芳草夕阳”一联。上联区区四字，下联也仅四言，但就这么八个字，却说了事，写了景，表达了浓浓的感情，使人过目难忘，深深地为一切美丽年轻而不幸的女性惋惜。
　　受人景仰的历史名人，具有永远的魅力，所以缅怀他们的对联特别丰富。为历史名人书联，或臧否人物，如扶苏墓联云：“父坑儒，子尊儒，父子二人两派分善恶；弟窃国，兄殉国，弟兄一箭双雕共冤亡。”或颂其功绩，如“画卦再开文字祖，结绳新创鸟虫声”（《苍颉庙》）；或引发感慨，例如“碑为无字声尤远，石因不言誉才高”（《乾陵无字碑》）；品评前人，务必恰如其分，令观赏者信服感悟，如勉县武侯祠颂扬诸葛亮的楹联：“大名垂宇宙，遗像肃清高”；“两汉以来无双士，三代而后第一人”；“梁父吟成高士志，出师表见老臣心”；“成大事以小心，一生谨慎；仰流风于遗迹，万古清高”；“伊吕允堪俦，若定指挥，岂仅三分兴霸业；魏吴偏并峙，永怀匡复，犹余两表见臣心”；“丹心一片安炎鼎，浩气千秋壮蜀疆”。在此引举的，仅是其中一少部分，已足以感受历朝历代对诸葛孔明的顶礼膜拜。歧山诸葛亮庙亦有许多精妙对联，试举一例：“西城笑，柴桑哭，渭滨骂，空城弹琴赚司马；博望火，白河水，南屏风，草船借箭败曹兵。”当然，由于对联词短意长，如果不熟悉历史典故，便无法读懂联句。像前文所引对联，除非熟知三国历史和传说，否则，就不知所云。歧山武侯祠还有颇具现代意识的一联，读来发人深省：“吴宫魏殿今安在，为何几间旧庙，五丈原名驰中外；作将为相古亦多，怎料一介山人，诸葛亮誉满古今。”欣赏陕西两处武侯祠联之余，不妨以笔录之，待到游览成都武侯祠、隆中武侯祠，与那里的楹联比较阅读，细加揣摩，如有所得，岂不是旅游的超值享受吗？
　　陕西的文化遗迹多不胜数，以至于你举目向任何方向看，都有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人物，都有若干可供你欣赏的楹联。比如：黄帝、炎帝、神农氏、老子、苍颉、周公、姜子牙、秦襄公、秦庄襄王、郑国、秦始皇、荆轲、秦二世、扶苏、蒙恬、刘邦、韩信、张良、张骞、汉武帝、卫青、司马迁、霍去病、苏武、班昭、蔡伦、张衡、蔡文姬、关羽、马超、符坚、赫连勃勃、唐太宗、李靖、魏征、药王孙思邈、尉迟敬德、武则天、杜甫、白居易、柳公权、寇准、苏东坡、李自成……等等，等等。
　　讲山水的楹联须言简意赅，囊括其本质特点方好，像题西岳华山的一联：“山以奇险称天下，地多名胜醉游人”便是。再如骊山华清池联“山记兴亡史，池知离合情”也是咏山水上乘之作。苏东坡官任凤翔，挖湖引泉，移西湖风光，有联颂曰：“两岸回环先生柳，一湖荡漾君子花。”将东湖的来历、植物特色都讲清楚了。再如钓鱼台联：“深山隐名士，向此间坐石看云，心怀兴周灭纣；高台瞻圣迹，慕当日耕山钓水，志在治国安民。”它没有停留在记胜迹的肤浅层面上，而是由此褒扬用世之志。阳平关观澜亭联曰：“烟水茫茫，豪士胸怀名士恨；亭台草草，元人图画晋人诗。”您瞧，撰者轻轻松松就将亭台、波澜、诗画、缅怀、胸襟融于一炉。长安有南五台，联云：“古寺无灯凭月照，山门不锁待云封。”何等娴静，何等质朴，何等脱尘！
　　园林少了妙联，就像美女眇目，很是别扭。相反，到是有些园林因有上等楹联而名扬天下。陕西三原人孙髯翁为昆明大观楼所撰长联便是显例。当然，楹联和园林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方为神品。汉中南湖联“境以天成，敢同西子争高下；景由人造，堪与东湖比秀奇”以及永寿县怡园联“花放客来浑不速，酒阑诗就半无题”，都属让人过目不忘的佳构。园林名胜联要在点题，妙在助兴。佳县白云山庙联“白云依天观古庙，青山拔地望黄河”偏重于点题，而此庙的另一联的上联“庙院有尘清风扫”暗含黄土高原多沙尘，而清风识趣，反俗为雅，助人游兴。
　　用于文物古迹的对子，一般要贴近实史，如大慈恩寺塔有佚名联：“玄奘译经造浮屠，千载传诵；举子题名登雁塔，百代佳话。”说的是唐高宗李治作太子时，为追念其母文德皇后改建隋代无漏寺为大慈恩寺。唐高宗为安置玄奘由印度带回的佛经，在寺内建塔，（又称大雁塔）。唐代有中进士到雁塔题名的习俗，对仕子而言，列名雁塔十分荣耀。老子著五千言《道德经》并登台亲授的楼观台，是道家圣地，有联说：“存心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益；持身正大，见吾不拜有何妨。”此联悬于灵官殿，意思很好，只是猜不透拟联人是不是道门中人。楼观还有一联，写道：“不嫌淡泊来相处，若厌清贫去不留。”可见，道法自然还算容易，而过于淡泊清贫就难于留人，包括出家人。佛是从国外请来的，既然到了中国，出于尊敬，不免要给佛寺配以佳联。兴教寺联云：“兴世间慈善，皆为净土；教天下俗生，同是佛心”佛教寺院也有如同楼观那种幽默联，比如，太白山救苦殿联：“你求名利，他占吉凶，可怜我全无心肝，怎出得什么主意；殿遏烟云，堂列钟鼎，堪笑人供此汲水，空费了多少钱财”。你看此佛，端坐救苦殿，享人间香火，却公然说出这般不负责任的话！延安弥勒洞腆着肚子不修边幅的胖和尚，整日笑眯眯，夸自己：“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上可笑之人”。读过这联的人，就有把那话传遍天下者，所以其他地方也这么用，也这么说，弄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中国人不但信神、道、佛，还信鬼。三原城隍庙联道：“德之不修，吾以汝为死矣；过而不改，子亦来见我乎”从对联看出，和神佛相比，阎罗的心肠是够狠的。老百姓知道，医生救死扶伤，最值得感激。药王孙思邈的家乡耀县建有药王庙，有一联纪念药圣：“药物素有灵，苦无奇方医俗病；王侯高不任，独操仁术救人危。”又有一联说：“医隐山林托迹远，仁昭今古惠民深”。三代皇帝请药圣，可他或拒召，或辞官，专意著千金方，在民间诊疾施药，因此老百姓崇敬他，爱戴他。太白山药王殿联是：“弃爵位，著千金，精研医药行阴德，辞珠宝，取仙方，济世救人心存慈”。
　　旅游楹联的欣赏不仅在谴词造句，书法观赏也是非常美的享受。真、草、隶、篆、楷、行、八分、瘦金、鼎铭、甲骨、泥金、鸟篆，均可书写对联。由于书法家艺术功力和艺术追求不同，表现在笔墨上，有的端庄威严，有的龙飞凤舞，有的古拙浑厚，有的妩媚秀丽，有的宁静宽厚，有的潇洒飘逸。大凡能写楹联，一般都有可观之处。褚遂良本来就是大书法家，所以他写的大雁塔楹联，不但内容上乘，而且书法绝佳。陕西不但古代书法家代有人出，人才济济，现当代的书法家像于右任、舒同也留下许多珍贵的墨联，在旅游景点时可见到。当代的联家、书家，也创作了大量的楹联，美化和丰富了陕西的旧景点和新景点。我曾经陪一位北京客人在西安饭庄用餐，事后问他印象如何，不料花大价钱精心安排的肴馔没给他留下多少印象，倒是喋喋不休说那里每个包间门前的楹联意境如何好书法如何妙。此后，我再去那里，必然再三欣赏楹联。略觉遗憾的是，饭庄迎街的大门，少了一幅楹联，一副先声夺人的楹联。否则，门脸更赢人。
　　旅游欣赏，不仅在于赏玩山水亭楼，也在于观赏花草植披，也在于愉悦禽鸟动物，也在于了解民俗风情，也在于欣赏楹联。
　　但愿旅游者从三秦，获得更多的知识，发现更多的美吧！